客人以黑袍裹身,胡須濃密,眼眉粗得嚇人。章牛沒敢輕易讓他進去,隻好在皂隸的工作間中交代他。梁禎初見時,也嚇了一跳,但還是將他迎入內間。
“在下姓吳,草字明妙。”黑袍客自報家門,“見過梁司馬。”
吳明妙說著,從黑袍中取出一隻黑色的小錦囊,放在桌麵上:“一點小意思。”
黑齒影寒直接將裡麵的東西倒了出來,迎著燭光一看,原來是兩塊金餅,看成色,應該能換不少銅錢。
“你想乾什麼?”梁禎問。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吳明妙悻悻道,毫不掩飾,心中的憤怒。
“我們剛從貴府作客回來。”燭影之中,黑齒影寒的眼眸,閃閃發亮,“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那個叫吳明智的狗東西,私通馬匪‘一陣風’,搶了家父的五十匹駿馬。他是想將我吳家,弄得家毀人亡才安心!”
直覺告訴梁禎,這種豪門內鬥之事,毫無根基的自己,還是躲得越遠越好,然而手下近兩千人的吃飯問題,又深深地困擾著他,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了,要到明晚,還找不來吃的,大夥可都要餓肚子了。然而,去薊城送信的騎驛,到現在還沒有傳來消息。
“吳兄請稍候片刻。”梁禎道,他已經等不及吳明妙攤牌了,他現在就要跟黑齒影寒交底,好讓她想出個好法子來。
兩人退到離偏房十步開外的地方,再次確認四下無人後,方才開始耳語。
梁禎道:“玄菟幾郡已經明確,湊不齊接下來的軍糧了。可騎驛光是去薊城,就需要兩天,再從宗將軍跟劉使君協調,到糧食運來,沒有十天,不可能。但前提是,幽州還有餘糧可供調撥。”
“所以,我們要讓他們答應,供養兩千人十天?”
“差不多吧。”梁禎點點頭,“不然,一千多黃巾降卒,定會降而複叛,到時候,不止是雲部,還有徐無縣的百姓,都將有滅頂之災。”
“兩千人,一天就需糧食一百二十石,十天就是一千二百石。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隻是吳家全部家產的一根毫毛,問題是,我們該向誰要。”梁禎自然知道,這點糧食,難不倒吳老爺,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吳老爺心甘情願地交出來。
“吳明妙的開價會更高,也更好討論,但風險太大。吳老爺的開價會低很多,但風險會低一點。”
“還是聽聽吳明妙的說法吧。”梁禎很是心煩,在這場交易中,他知道的是實在太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對方提供多少糧食。
“等等。”黑齒影寒突然拉住了梁禎的右手。
“怎麼了?”梁禎心中一驚,接著耳根一熱。
“這事之後,我們可能,永遠,也回不了揚州了。”
梁禎扭頭一看,卻發現黑齒影寒的臉,已經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
“無論去哪,我都會陪著你,永遠。”
兩人不動聲色地回到偏房中,依舊坐在原來的座位上,梁禎給三人各斟了一杯溫水:“吳兄請繼續。”
“在下懇請司馬,發兵剿匪。”吳明妙忽然離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剿匪這事,本就在梁禎的職責範圍之內,但現在,梁禎不去也有充足的理由——沒糧,沒錢。而籌集錢糧的事,則是徐無縣或右北平郡官員的職責,然而這兩處的官員,早就棄職而逃了,劉虞那邊派來代行職責的人,卻又遲遲沒來上任。
“剿匪之事,是本司馬的職責。隻是,現在徐無縣的官員,都跑光了,本司馬又無權征調糧草,糧草不至則軍不可行。所以,隻能退而保徐無平安了。吳兄,若馬匪進了你家裡,你再來報官,本司馬一定派兵,將馬匪,繩之以法。”
梁禎儘在說誰也知道是套話的套話。
“在下,願資助大軍錢糧。”吳明妙再次叩頭,信誓旦旦道。
“吳兄,你的糧草,是你自己的,還是吳家的?”梁禎倒也不著急,凡事問清楚了再說。
怎知吳明妙再次變了臉色,猛地爬前數步,撲到梁禎腳邊:“司馬若能開恩,救小兒一命,小兒願供大軍一月之糧。”
梁禎第一反應,就是吳明妙不可靠,三十天的軍糧是什麼概念?三千六百石,這對於財大氣粗的吳家來說,絕對不是問題,但對於吳明妙這個人來說,就很成問題了。
“你想要我做什麼?”梁禎盯著吳明妙的眼睛,“我要聽實話。”
“吳明智那狗賊,私通馬匪,殺戮良民,在下懇請梁司馬,替我等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