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當我們翻開浩如煙海的史料典籍,從中探索每一位亂世梟雄的生平時,不難發現,他們的生平,雖各有不同,但他們的身上,卻又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運氣,都要遠好於常人。
比如,劉邦,若不是丁公一念之差,後世如何能聞大漢之名;比如,劉秀,要是那日,追擊他的敵人能夠多走幾步路,已成曆史的西漢又該如何再興;又比如劉備,若不是運氣垂青,又如何能挺過半生征戰,並留下“君臣相知”的千年佳話?
梁禎不知道,自己日後會成為何人,但他已經感覺到,似乎冥冥之中就有一股力量,一直在阻止他的“死”。就在那黃巾騎士衝至麵前之際,橫橫飛來一根長戟,生生地洞穿了騎士的喉嚨,並將騎士整個拉下了馬!
接著一個七尺有餘的軍士從旁側閃出,長戟一橫,擋在梁禎麵前。梁禎隻聽得耳邊風聲陣陣,鼻邊血息濃濃。
“上!保護司馬!”章牛就地一滾,雙斧在空中一交叉“哢嚓”一聲,砍斷了一條馬腿,那馬當即痛嘶一聲,背上的騎士也被狠狠地拋了下去,兩個長戟兵搶上前,長戟齊刺,便將那軍士捅了個透心涼。
“司馬,快撤!”擋在梁禎麵前的軍士大聲吼道,他的聲音渾厚但純淨,梁禎隻一下就記住了。
黃巾騎士的勢頭雖然很盛,但官軍畢竟人多,從沙丘宮下一直延伸到老漳河畔。再好的戰馬也不能全速衝完這段路途,再者官軍在交戰之初的頹勢是因為沒能料敵於先,而官軍一旦反應過來,特彆是雲梯車上的弓兵開始放箭攻擊黃巾軍的後部時,黃巾軍的攻勢就登時遲滯。
黃巾軍的攻勢一遲滯,官軍的反擊便接踵而至。
經驗豐富的梁禎立刻吼道:“盾兵拖住他們的騎士,長戟、弓箭對準軍馬來打!”
一聲令下,那些原本威風八麵的黃巾騎士立刻發現,自己因鶴立雞群而成了眾矢之的。一時間,長戟同身下刺來,弓箭迎麵飛來,黃巾騎士雖然使勁揮舞著兵刃,然而,擋得了長戟卻攔不了弓箭,不一會,黃巾騎士便墜馬大半,餘下的,紛紛調轉馬頭,朝沙丘衝去。
“跟上!破城!跟上!破城!”梁禎急吼道。因為他發現,黃巾軍出城突襲的,不僅有騎士,還有步兵,但剛剛黃巾騎士的奪路而逃,反而衝散了己方步兵的陣型,因此黃巾軍的步卒現在正處於短時間的混亂之中,若是能夠乘機攻擊,說不定還能跟在他們的潰兵之後,一舉破城。
士氣由衰轉盈的官軍士卒立刻衝了上去,肆意地收割著那些沒來得及逃跑的黃巾軍漢的性命。有個彆勇猛的屯隊,更是一鼓作氣打到了沙丘城門下,而此時,沙丘的大門,還正因為黃巾軍的混亂而敞開著。
破城,就在眼前!
“殺!封侯賞地,就在今日!”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句口號,但整個戰場卻都沸騰了,所有的軍士,無論是正在一線殺敵的,還是等在二線觀戰的,都紅了眼,尤其是位於二線的那幾個部的軍士,更是心癢難耐,不少士卒不顧禁令,一遍遍地朝自己的校尉打眼色,好讓校尉準許他們加入眼下的攻城戰當中去。
“鳴金收兵。”前線士氣正盛,但老漳河對岸,馮芳卻在此時對身邊的傳令兵道。
“諾!”傳令兵可不管前麵是大敗還是大捷,一得到命令,便向五六步外的指揮中樞跑去,三個彈指的功夫,敲鉦的“當當”聲便從老漳河西岸飄起,並借著傍晚的風,在東岸的萬餘軍士耳邊掠過。
“收兵?為什麼!”梁禎大吃一驚,“為什麼?城門都已經要拿下來了!”
“哥哥,確實是收兵的信號。”章牛站在一旁道,“你看,其他的部都在撤。”
梁禎狠狠地一蹬老漳河西岸的帥旗,然後又看了就在麵前的沙丘一眼,不過這一次,他眼中所包含的,除了憤怒外,還多了一絲無奈。
“撤。”
城外的官軍撤了,但有個彆已經殺進沙丘城的隊、什卻仍在繼續前進,因為他們沒能聽見遠處的鳴金,且被就在眼前的功名利祿所深深吸引。都說人為財死,在巨量財富的蠱惑下,這幾個什的軍士,最遠的,竟然一直殺到了沙丘內宮,然後方驚覺,自己身邊,竟然早已沒有了自己人,就連後續部隊也是蹤影全無。
最終,這部分勇武的官軍,被從四麵八方殺來的黃巾軍漢全部斬殺在沙丘內宮門前,頭顱都被掛在外牆上,以宣告黃巾軍的勝利。
“鄒校尉,這是怎麼一回事?”梁禎剛撤回河邊,便攔著鄒靖問,“我們的兄弟,明明已經殺進城了!”
“誰知道?”鄒靖雙手先一攤,然後用右手食指使勁地戳著梁禎布滿鮮血的胸甲,“記住了,這是馮騎都尉下的命令,是正確的決定。”
“就那個紈絝公子?為什麼!”梁禎一想起馮芳那身數萬錢的行頭,以及他這幾天作出的無數餿決定,就不由得火冒三丈,“校尉,雲部死了好多人,才殺到沙丘城下的。”
“你瘋了!曹侯的女婿你也敢罵?”鄒靖四下環顧一翻,確保身邊都是自己的親兵後,才低聲怒嗬梁禎,“你可知道盧將軍是怎麼被下獄的嗎?就是得罪了宦官左豐!這曹侯,可是左豐的老祖宗!日後,有再多的不滿都給我憋著!”
鄒靖嚴肅得嚇人的語氣成功澆滅了梁禎心中的怒火,他趕忙拱手道:“諾,剛才,是屬下唐突了。”
“滾!”鄒靖輕輕地“踹”了梁禎一腳,“彆再讓我聽見。”
知道馮芳不是自己能罵的人之後,梁禎便隻能將一肚子的不滿全部爛在肚子裡,然而這麼做,卻反而讓他覺得心中的氣已經堵到了胸口,一時之間,竟是意氣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