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士們,跟我衝!”卜力珊吼道,雙腿一夾馬腹,戰馬便如同一支離弦的箭一般,撲向堵在山穀口的官軍。
“他們開始總攻了。”章牛看著遮蔽了半邊天空的煙塵,那雙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珠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層灰。
“快,將盾牆!”梁禎的嗓音已因接連不斷的吼叫而嘶啞,但他卻不能停下來,因為他的命令隻要稍微耽擱片刻,後果便是全軍覆沒。
黑齒影寒卻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帶著一個什的軍士,且每個人手中,都牽著一匹駿馬,這些馬,都是剛才衝進方陣的屠各胡的坐騎,隻不過現在,它們的主人,都已經成了屍體。
梁禎大驚失色:“你來乾什麼?”
“小方陣,快!”
小方陣,是指軍士以隊為單位,每隊單獨組成一個方陣,兩個方陣之間,相距一丈,這就等於,給迎麵而來的敵軍流出了一條條甬道。
表麵上看,是給了敵軍快速穿過本陣的機會,但實際上,卻是等於將敵軍給分割了,而且由於兩個小方陣之間的距離僅有一丈,因此每個方陣中的長戟兵,都可以憑借手中的長戟,對試圖從甬道中穿過的敵人以痛擊。
梁禎恍然大悟,急忙下令按照黑齒影寒的意思來變陣。
“拿著。”黑齒影寒將馬韁強塞進梁禎手中。
“這……乾什麼?”
黑齒影寒身子一傾,壓低聲音道:“保命。”然後,也不等梁禎回話,便轉身跑開了。
“快,將這些馬圍成一個圈。”梁禎並不打算依黑齒影寒所說的那樣,立即上馬,以備不時之需,而是命人將十匹戰馬圍成一個圈子,將包括自己的十個衛士在內的十餘人一起圍在這個圓圈之中,人人手握弓箭,準備跟屠各胡決戰。
梁禎的“馬圈”剛剛封閉,卜力珊便已帶著騎兵衝到了軍陣之前,他一見軍陣之間竟然留有如此之多的甬道,便想也不想,立刻下令部下分成數股,每股分彆從一條甬道中快速衝過。
卜力珊不是沒有疑惑,官軍這個“錯漏百出”的陣型會不會有詐,但已經被逼到山窮水儘的他卻已經沒有這個時間,這個精力去細細思索了。因為他部眾的士氣,已經因為胡突泉的死而跌至低穀。此番肯鼓起勇氣跟他衝陣,不過是羔羊的垂死掙紮而已,而如果現在,貿然下令停止衝陣,返回出發地,說不定,部眾們的心,就會立刻因為恐慌而散了。
卜力珊在賭,他在用自己以及數千部眾的命來作賭注,來賭漢軍這個“錯漏百出”的方陣不過是因為漢蠻已經亂了,無法調整陣型所指。但他的孤注一擲所換來的,卻是一支支尖端上還滴著血的長戟!
屠各胡的猛士們,做夢也想不到,正是眼前這個看上去“錯漏百出”的方陣,竟然是他們的墳墓——一旦他們衝進這些甬道,頭上、肩側、腳下,便同時伸來無數的兵刃,有刺腦袋的,有砍胳膊的,有鉤馬腿的,哪怕你武藝超群,哪怕你騎的是堪比赤兔的寶馬,也總有一樣,能夠讓你吃不消。
卜力珊是唯一一個衝出了甬道的人,但也是滿身血跡,發鬢散亂,手中彎刀的刀柄,更是積滿了溫熱的鮮血,即有他自己的,也有官軍的。
卜力珊跟他的侄兒胡突泉一樣,也曾是這個部落最勇猛地武士,胯下的戰馬,也是萬裡挑一的良駒,兩相配合,才得以闖過了官軍的甬道,然而跟隨他的勇士,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卜力珊正在會看官軍的方陣,戰馬卻忽地發出一聲長嘶,身子也開始晃動,他趕忙低頭去看,身子卻登時僵直——白色的戰馬,竟然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變成了紅色。
“嗨!”有人喝了聲。卜力珊一驚,抬頭一看,隻見不遠處的一塊小石頭上,高高地立著一個少年,這個少年,身披血色的戰袍,臉上、手臂上,也布滿血汙,身邊則豎著一把隻比他矮了些許的長劍。
“哈哈哈哈哈!”卜力珊放聲大笑,手中的彎刀緩緩舉起,刀尖迎著陽光指向站在石頭上的少年,“殺~!”
隨著卜力珊的吼叫,戰馬再次張嘴,發出的,卻是龍吟虎嘯,真真是氣吞河山的寶馬良駒。
石頭上的少年也毫不示弱,雙手握著長劍的劍柄,猛地一抽,雙腳一蹬,從石頭上飛身而下,接著舉起長劍,直迎向全速衝來的一人一馬。
刀光寒如勾月,劍光疾似流星,人馬想錯,又各自往前奔了數步,方才停下。但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沒有轉身,不知是已經耗儘了力氣,還是已經確定了對方的死亡。
“嘶”“轟隆”,終究是血色的戰馬先支撐不住,摔在地上,連帶著上麵的卜力珊,也被拋出丈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