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南歸的大雁在空中飛行,尖尖的叫聲不絕於耳,它們正在奮力地跨過並州高原,到溫暖的南方去度過寒冷而漫長的冬季。
“咻”長箭的尖嘯打斷了雁群的叫聲,並在雁群之中,引起一陣恐慌,大雁們就像忽然迷失了方向一般,一哄而散。原本排列整齊的“人”字形編隊登時消失不見。
“四郎神箭,隻是不知何故突然射大雁?”
黑齒影寒側身一瞄,原來是張郃:“我適才問天買卦,若能破得白狼寇。便一箭射中頭雁。”
“如此說來,我軍一有天道相助,二有四郎此等虎將相率,定能大獲全勝。”儘管戴著白色麵具,可張郃的嘴卻沒有變得“愚笨”起來。
黑齒影寒隱在長長的衣領後的嘴角輕輕一彎:“少來這套。”
“方才問天買卦,昆侖神說,我軍此戰,定能大獲全勝!”鹿狂刀扯起嗓子吼道。
“呼!喝~”
“呼!喝~”胡騎們刀槍齊舉,大聲呐喊。
既然有了天道相助,大夥的心中的巨石登時輕了不少。隻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黑齒影寒射箭時那嫵媚中透露著陰詭之氣的眼神。
屠各胡的搶掠方式是,先找到漢軍邊防線上的薄弱口,然後集結優勢兵力將其一舉擊潰,進而蜂擁而入,緊接著,大軍便會化整為零,四下劫掠,直到探聞漢軍將至,或是到了約定的時日,才會回師出塞,直到自己的定居地再行分贓。
白狼部早在光武皇帝在位時,便已內附,初時是作為抵禦北匈奴的一道屏障而存在,然而隨著帝國不斷衰弱,白狼部的族長、長老們也漸漸萌生出反心,並重新操起了先祖的舊業——寇邊。
而且,比起他們的先祖,現在的白狼部是更加囂張,因為他們的先祖在搶掠一翻後,好歹還知道遠遁漠北,可白狼部在搶掠一翻後,隻是返回距離上郡不足百裡的牧區,便開始大搖大擺地分贓了。
這片農牧皆宜的地區,在秦代叫河南地,亦即是後世所說的“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河套地區。
而白狼部的定居地,就在河套平原西南部一個名叫西套的地區。西套的地形,是荒漠戈壁之間點綴著大大小小的綠洲。大大小小的綠洲之間,便是奔流而過的黃河水。
多日以後,張郃在向梁禎報告西套之戰的情況時,內心的餘悸依舊沒有完全平息:“我當時隻覺得,四郎的做法,狂妄得駭人。”
問天買卦的那天中午,黑齒影寒便將張郃、鹿狂刀等人都召集到軍帳之中,她自己跪坐在帥案後,身後掛著那隻被她一箭射下來的大雁。
“白狼部在搶掠財物之後,一定會舉行盛大的慶典,以分配戰利品。這是我們的機會。”黑齒影寒用匕首鞘點著長寬各一尺的輿圖,“我早就聽說,白狼部的長老們無不藏著堆得比大鮮卑山還高的財寶,女人們的皮膚,比牛奶還要光滑。”
金錢、女人,對鹿狂刀等人來說,便是生命的全部,因此,黑齒影寒一提到這兩個,鹿狂刀便已雙目放光,兩隻黝黑且巨大的手掌磨得快要冒煙,在這兩樣東西麵前,他可不管倒在自己彎刀下的,是自己的同族還是漢人。
“我們會收起漢軍的旗號,重新使用屠各胡的旗幟。趁他們慶祝的時候,衝殺進去,殺死男人,搶走女人和財寶。”黑齒影寒說著,從箭筒中抽出一支長箭,“司馬有令,此戰之後,所有人都必須將戰利品全數上交,待回到平陶後,再根據每一個人在戰爭中的貢獻,分配財帛。聽清楚了,是將財帛按功勞大小,分給每一個勇士。司馬和我,一分不要。”
之所以特意強調,是因為在屠各胡的習俗中,但凡作戰中繳獲的戰利品,都是長老先分一半。作戰中表現最勇猛的武士再分走剩下一半的一半,然後才將剩下來的財帛分給所有參戰的武士,如此一來,每個武士所能得到的,其實就非常少了。
而在胡人們的認識中,梁禎和梁四郎(黑齒影寒),就是雲部的族長和長老,在作戰後,是天然要分得最多的戰利品的,現在黑齒影寒竟然表示,族長和長老一分錢都不要!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我想錢想瘋了?
鹿狂刀表現最為誇張,他立刻右手用力狠狠地捏了一把左手。
黑齒影寒緩慢而莊重地站起身:“昆侖神在上,諸位為證。若有食言,四郎便與此箭一般下場。”
“啪”的一聲,長箭應聲而斷。
“呼!喝~”
“呼!喝~”
“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