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權力?權力就是你說的話,究竟有多少人願意聽,而不是大多數人一生都難以一見的九鼎或禦璽,更不是藏在草叢中的野狐狸和白蛇。
如果按這個標準,涼州名義上的最高長高耿鄙,手中的權力小得可能連冀縣西市的市霸都不如,因為市霸在收保護費的時候,起碼沒有人敢公然反抗。相反的,耿鄙的從事套程球在籌集軍費時,竟是一連激起了五起“民變”。
這其中最為嚴重的那次,一個姓胡的豪門,竟然讓數百家丁將程球派去的上計掾團團圍住,要不是耿鄙及時率領三百私兵趕到,殺散胡家的刀手,派去的二十幾人隻怕要屍骨無全了。
“真的太過分了!不就讓你交幾個錢嘛?”耿鄙一手揪著胡姓大戶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溜起來,“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老子的錢就不是錢啊?”胡姓大戶一句頂回去,“姓耿的,老子告訴你!快放了老子,不然的話,老子要你好看!”
“大膽!”程球在一旁喝到,“姓胡的,這位可是陛下欽點的使君,放尊重點!”
“切!姓程的,彆怪老子沒告訴你,要是你們今天,敢動老子半根毫毛,明兒個,就有人取你們的首級去祭旗!”
“放肆!”耿鄙忍無可忍,衣袖一揮,“來人,推出去,滿門都殺了!”
程球一聽,臉上的神氣色全沒了,急急勸道:“使君,這姓胡的,可是月氏人的酋長之一啊,滅他滿門,隻怕月氏人有反意啊。”
“漢人豪門不能殺,羌人大戶不能殺。現在連月氏人抗稅也不能動了,程從事,你告訴某,軍費從哪來?”
程球的臉更白了,事關他是土生土長的涼州人,深知這些大戶的能耐就像沙漠中的胡楊樹一般,露在土層上的部分,隻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使君,豪門大戶真不能殺,中戶,小戶還是可以擠一擠的嘛,隻要需讓他們再忍一忍即可。”
“忍?前幾任使君的錢,不全是從中小戶身上來的嗎?你現在還叫他們忍一忍,是怕邊章、韓遂、北宮伯玉招不到人叛亂嗎?”
“使君,三思啊。”程球急得直跺腳,“這些個人,真的動不得啊。”
“程從事,上個月,你已經將漢陽的中小戶敲了個遍,也隻不過弄出了七百萬錢的軍費,現在缺口還有兩千餘萬,不問這些豪門大戶要軍費,難道要向邊章要嗎?”
“愣著乾什麼?都砍了!”
“諾!”數十私兵應聲而上,三兩下手勢就將胡姓大戶一家幾十口人押回冀縣,在東門下開刀問斬。
胡姓大戶的首級,確實鎮住了一大批的豪門大戶,起碼,沒有人敢再讓家丁圍毆稅吏了,但若以為他們是欺軟怕硬之人,那就真是大錯特錯了。因為他們的勢力,早已遍布涼州黑白兩道,可以說他們是左手搭在耿鄙肩上,右手搭在邊章肩上,一旦被逼急了,他們可一點也不介意給邊章當內應。
這一點,耿鄙經過數月的觀察,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人生最悲哀的事就莫過於,你明明知道症結所在,但就是無能為力,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形勢,一點點地滑向那已知的深淵。
但很快,耿鄙便發現,自己或許是過於悲觀了,因為局勢忽然在中平三年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並似乎開始朝著有利於帝國的方向發展。
那是一個月冷星稀、北風呼嘯、寒霜遍地的夜晚。榆中城內,邊章、北宮伯玉二人正圍坐在一張桌案兩邊喝酒吃肉。
他們喝酒的地方,是原榆中縣衙,占地約六畝,是一棟三進建築,外牆厚三尺高一丈,內牆厚兩尺高八尺,是一棟兼具軍事功能的建築,而駐守這棟建築的,是兩人最為親信的三百軍壯。
午夜時分,縣衙外久無人走動的街頭忽然熱鬨起來,一隊隊披甲軍漢小碎步從街道兩側跑來,不一會就將縣衙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什麼人?”守門的羌人軍漢見情況似乎不太對,手按在刀柄上對那些服裝雖與自己無異,但神色卻異常冷峻的軍士喝道,“這是豪帥居住的地方,快散了!”
“哈哈哈哈!”對麵的軍漢忽地往兩側一閃,讓出一條一丈寬的通道,露出一個中年人挺拔的身軀,夜光灑在他的鐵衣上,顯得格外的清冷淒迷。
中年人獰笑著:“我韓遂,今日隻找邊章、北宮伯玉二人說事,與他人無乾,速速退開!”
“邊將軍和豪帥都已經睡下了,明兒個再來吧。”
“我要是非見他們不可呢?”韓遂毫不退讓。
“哐”衛兵嗅到了韓遂話語中的殺氣,抽刀出鞘。
“放箭!”韓遂喝道,前排的軍漢聞聲一蹲,露出身後那一張張早已張牙舞爪的強弩。
“咻”
“咻”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