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漢的基業相比,這些都是小事。”皇甫嵩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了董卓一眼,“董卓,我們不能奢求所有人都理解我們。但如果有人反抗太過激烈,我們是不介意動刀的。畢竟,秦皇掃六合的背後,就是不計其數的鰥寡孤獨。”
皇甫嵩是漢帝欽點的統帥,權威甚重,根本不擔心開罪董卓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影響,如此一來,董卓反而沒招了,隻能乖乖地退出軍帳,眼金金地看著遙遠的西方。
董卓悶悶不樂地來到左馮翔,這裡離雍縣很近,他準備一旦陳倉有失守的跡象,就立刻揮兵西進,而不是先向遠在長安的皇甫嵩請求軍令,再作行動。
梁禎和段煨一起來到董卓的大帳,他們第一眼就瞧見了董卓臉上的愁色,因此一起問道:“將軍最近,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唉,李軍候被圍在了陳倉,我向皇甫將軍請戰,但將軍卻讓我們在這裡等到開春再戰。你們說,我能不急嗎?”
梁禎和段煨並不知李蒙是何許人也,但對這“軍候”二字,卻是十分上心。而這,恰恰是董卓需要向他們傳遞的意思:我決定不會拋棄任何一個部署,哪怕他地位十分低微。
“那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段煨拱手問道。
“如果將軍需要,我願率死士突入陳倉,救援李軍候。”梁禎想“表現”,故而玩起了請戰。
董卓臉上的陰霾稍稍散了些:“若是能救,老夫早就一馬當先了。但怎奈,這皇甫將軍不讓啊。這整個三輔的軍士,都得聽他的。我連續勸了三次,結果,唉。”
其實,董卓是自己要來左馮翔的,但他卻巧妙地用語言給段煨和梁禎造成了一種“我因為迫切地想救兄弟,而得罪了皇甫將軍”的錯覺。
“唉,先不說這些。我們今兒個,來聊聊夢想。”董卓手一擺,將話題引向了一個令段煨和梁禎都略顯不知所措的方向。
“煨,你的夢想是什麼?”
段煨頓了三秒才作答:“回將軍,煨年輕時,也曾想幻想過上輔天子,下安黎民。如今年歲漸長,所思所想,唯上報董公,下安駐地黎民耳。”
“禎,你呢?”
梁禎也學著段煨的樣子,沉思了一會,才慢慢道:“回將軍,禎雖還年輕,但也征戰近十年,知天外有山,人外有人。封侯拜相之夢,已然遠去。心中所想,唯報董公知遇之恩耳。”
董卓皺起眉頭,似乎是在思考段煨和梁禎剛才說的話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假。良久,董卓才眉頭一舒,對兩人道:“你們知道我的夢想嗎?”
“屬下不知。”兩人齊聲道。
董卓左手撫須,右手向外一伸:“我們都是涼州人,生長於邊鄙荒涼之地。我原本以為,貧瘠就是這天下的全部。直到,我去到雒陽,才知道,什麼叫家藏萬銀,日食一羊。”
“但我不羨慕那些人。因為那些人除了糟蹋糧食外,彆無所長。而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這西州萬民,也能向雒陽諸公一樣,每天都能吃飽。”
董卓這話,令梁禎大吃一驚,因為先不論董卓的夢想是真是假,能否實現,單論董卓要將他的話付諸行動,他就必須獲得遠多於涼州刺史的權力,因為隻有擁有了能夠比肩皇帝的權力,才能將關東的財富調撥到西州,以支援當地的發展。
換句話來說,難道此時的董卓,已經有了不臣之心?
想到這,梁禎心中不由得苦笑一聲,彆說董卓了,自己難道就沒有不臣之心嗎?唯一的區彆,恐怕就在於此時的梁禎還必須依靠一棵大樹,才能活下去。而董卓自己,就是一棵大樹了吧。
“將軍有此雄心,實乃涼州萬民之福。禎願為將軍之誌赴湯蹈火。”
“我也一樣。”段煨見梁禎搶先表態,也趕忙應和。
董卓眉毛一舒,但嘴上說出的,卻是另一番話:“唉,隻惜我今年也六十多了。老話說得好啊,年過七十古來稀。我觀察過了,你們倆跟胡軫等人不一樣,如果我沒有等到那一天,那就拜托你們替我圓了這個夢吧。”
“我等,必不負將軍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