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儒耐心地向大夥解釋著形勢,因為董卓麾下的這幫大老粗,要麼對形勢一竅不通,要麼就是一副隻想守著自己眼下那一畝三分地的樣子。對於遙遠的雒陽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家似乎一點興趣都沒有。
段煨多少有點士人氣,他拋出了一個大夥都想得到,但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話來表述的問題:“我聽說,李斯臨死的時候,對他的兒子說,現在即便是渴求在鄉下牽著黃犬過日子,也不可能了。現在這日子,雖然苦是苦了點,但起碼都有肉吃。而如果選了一棵大樹,要萬一這樹是被蛀空的,難道我們的下場,會比李斯好多少嗎?”
“段校尉言之有理。但不知段校尉想過沒有,昔日涼州三明威震西垂,可卻依舊受到奸佞的迫害,先後因功獲罪。今日之奸佞,遠勝當年,而我們的功勳,卻不足昔日三明的十分之一。諸位且想想,涼州三明尚且都落得如此悲慘的結局,我們,還能好到哪裡去?”
“我就是一粗人,彆的什麼都不懂。但隻要董將軍發句話,我董越,肯定第一個衝在最前麵。”梁禎雖一直沒能打探明白董越的出身,但從他事事都追隨董卓,從無自己主見的表現來看,他要麼就是董卓的遠房表親,要麼就是出身董府的家丁。
“皇甫將軍素來與董將軍不和,如果我們要明確表態,那麼我們就不得不防備皇甫將軍。”胡軫托著自己的大方臉,憂心忡忡地看向西邊的涼州。
李孝儒點點頭:“確實,皇甫將軍現擁軍兩萬餘,實力已經超過了董公。而他的立場,我們又捉摸不定。”
梁禎並不想對是否站隊這事發表意見,因此,他一聽胡軫這麼說,便立刻順著他的路,將話題從政治引到了軍事上:“三輔是一馬平川,對我們十分不利。而唯一的險峻之地雍城,又有皇甫堅壽的三千精兵駐守。這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紮在我們的後心上。”
胡軫對此的態度積極得可怕,梁禎話音尚未落下,他便拍著胸脯表態道:“若能給我兩千精兵,我可保將軍後路無憂。”
有時候,信息就是這麼得來的,胡軫這話,起碼暴露出了兩個信息點:一、董卓的欲望已不僅僅是站隊這麼簡單了,他似乎已經篤定主意,漢帝一駕崩,就立刻揮師東進。二、胡軫非常想得到兵權,因為,如果他手頭上有兵的話,這話就應該是“願率本部兵馬”而不是“給我兩千兵馬”。
果然,段煨一下就聽出了胡軫的意思,並旁敲側擊地拒絕了他的建議:“皇甫將軍威望甚高,又素會用兵,且兼有陛下的信任。如果我們公開提防他,不久等於給了他口實。要是真打起來,兩萬多對一萬多,我們是很難有算勝算的,何況,即便勝了,隻怕也失去了與世家較勁的力量。”
“忠明說得有道理。所以,這就是我們要想的第二個問題。”李孝儒點點頭,也算是代表董卓否決了胡軫的提議。
“皇甫將軍遠在涼州,駐守雍城的皇甫堅壽素來與董將軍有舊,何不邀他來長安一聚?”梁禎隱去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這句話就是:在舉兵東進之前。
“這倒是個好方法。”李孝儒笑了,同時向梁禎投來幾分讚賞的目光。
今天的小聚,就到此結束了,表麵上看似什麼也沒有定下,但聰明的人都知道,事實上,一切都已在今天定下來了。
將大夥送出董府後,李孝儒便風急火燎地去到後堂找董卓,以報告最新進展:“董公,段校尉在東進這事上,還心存疑慮。董都督說,一切都聽董公的。梁司馬同意東進,但表示需要謹慎提防皇甫嵩。文才想領軍兩千去防備駐紮在雍城的皇甫堅壽,但大家都不願意抽調自己麾下的士卒給他。”
董卓隨手從果盤上抓起一串葡萄,對李孝儒道:“我跟皇甫嵩,其實是一路人,都是這葡萄的根,董越、胡軫、段煨、梁禎他們都是附著在上麵的葡萄串。他們雖然聽命於我,但心中,卻都有著各自的盤算。皇甫嵩也一樣,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帶兵的時間太短,尚未拉起自己的嫡係罷了。”
“所以,這次的站隊,就像分一隻烤全羊,難就難在,如何讓所有人都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