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長夜
一杯清茶,一座古亭,一汪清池,一個棋盤,這些合在一起,便是袁紹最為享受的時光。他喜歡下棋,不過不是對弈,而是獨弈,因為他覺得,無論是誰坐在他對麵跟他下棋,都會壞了他的他的雅興。
隻有雨千尋知道,此刻在主公心中,這棋盤早已化作九州,這黑白棋子,早已變為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主公此刻所推演的,正是這天下大勢。如此格局,又豈是凡人能與之對弈的?
不過,雨千尋還是想錯了一點,因為袁紹此刻所推演的,並不是天下大勢,而是雒陽的局麵。因為就在片刻之前,袁紹收到密報,稱張讓等人已經將蹇碩斬首,並且將他的首級獻給何進,用以顯示自己對大將軍的絕對忠誠。
蹇碩一死,雒陽盆地中的所有兵馬,並全部掌握在何進兩兄弟手中了,當然,驃騎將軍董重手中也有一兩千兵士,不過這點人若要跟何進兄弟手中的數萬大軍相鬥,那就是標準的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董重死了。”袁紹將兩隻被白棋團團包圍的黑棋從棋盤上摘下,“蹇碩跟董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同生,同死。”
說著,袁紹將棋盤上的黑子全部清空,再將白子一分為二:“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說的,是何進何苗兩兄弟,因為他們倆的利益,其實並不一致:“何進啊何進,你難道真的以為,鏟除了宦官,士族就會承認南陽何氏了嗎?”
袁紹執起一隻白子,輕蔑地向它吹了口氣,再將它拋回棋笥,然後又執起一隻:“何苗啊何苗,何進本就勢單力孤,你還跟他內訌,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無論是在宦官,還是在世家大族麵前,你們何家都從來不是對手?”
說完,棋盤上的所有白棋也被清空,然後黑棋再次登場,不過此刻它們都已經換了身份。
“董卓。”袁紹用力地捏著第一粒黑子,“曆史上,就是算漏了你的野心,才被你把持朝政。但沒了你的兵,何進那膽小鬼,又不願去跟張讓火並。真讓我為難啊。”
捏著捏著,袁紹的雙眼,忽地變得模糊起來,那是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正如缺堤的洪水一般,從袁紹的眼眶之中不斷湧出:“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劉宏,若是你早立儲君,現在又哪裡會有這麼多的事?要是你能夠貶黜宦官,重用賢才,這三國亂世,又哪會到來?”袁紹說罷,衣袖猛地一揮,將那串串晶瑩全部摔碎在地上,“既然是因為你的昏庸無道,導致戰火四起,生民流離,那就讓我,替你的兒子來看護這九州萬民吧!”
“千尋!”
守在古亭十步開外的雨千尋聽聞袁紹叫他,雙腳一點地,身子便躍起兩三丈,隨後穩穩地落在亭邊:“主公。”
袁紹立起身子,左手按劍,右手輕輕地搖著扇子:“鮑都尉募兵募得怎樣了?”
鮑都尉,即泰山鮑信,他不久前才被袁紹舉薦給何進,並被何進派回泰山以招募兵士。
“回主公,前日泰山
送來線報,鮑校尉已募得千餘兵士,最多兩月便可啟程返回雒陽。”
“丁並州那邊情況如何?”袁紹接著問。
“已抵達河內郡。”
“河內郡?”袁紹眉頭一皺,河內郡位於兗州與豫州的交界處,而且瀕臨黃河,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沿著黃河逆流而上,不需幾日,便可直抵雒陽城下。
“立刻派人告訴丁並州,讓他做好準備,一旦大將軍猶豫不決,便立刻率軍趕赴孟津。”
“主公,孟津離雒陽不過半日路程,丁並州恐怕……”
“如果他有所遲疑,你就將董卓已經抵達上林苑的消息透漏給他。”
袁紹這番話非但沒有令雨千尋解惑,反而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主公,董卓進軍路線乃絕密之事,為何要讓丁原知道?”
“哈哈哈!”袁紹羽扇往胸口處一蓋,“丁原出身貧寒,靠著自身的勇力,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太尉,是他畢生的夢想。為了這個位置,他可以不顧一切,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