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鷹揚他們叫回來吧。”黑齒影寒忽然從袖子中翻出一塊木牌,“讓他們去長安。君陽雖然善戰,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黑齒影寒故意將話說得模棱兩可,但梁禎的雙頰上,卻依舊浮上了一片紅暈:“我……我不是這……”
梁禎的話尚未說完,就被黑齒影寒的幽幽目光給逼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喜歡就喜歡,沒必要遮遮掩掩。”
“是,我就是一個花心的人。”梁禎再次覺得,他必須離黑齒影寒遠一些,因為在她麵前,自己就像一個三四歲的孩提在母親麵前一樣,所思所想,無處遁形。
“董白……有……有什麼好?”黑齒影寒頭一次在神誌清醒時說話斷斷續續,這足以表明,在她心中有多在意這件事。
梁禎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比適才張郃的提問更為重要的難題,因為剛才,哪怕自己的回答不能讓張郃滿意,失去的,也隻不過是一個日後的名將而已。而現在,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讓黑齒影寒滿意,得到的,可能就不僅僅是遺憾那麼簡單了。
因此,梁禎沉默了許久,以思索一個合適的答案。而要想得到這一答案,就必須先摸清黑齒影寒的心中所想。
黑齒影寒可以接受韓霜靈的闖入,因為後者隻不過是出身於平陶縣的一個小富之家,若跟她相爭,隻會降低自己的身段,而且,韓霜靈跟梁禎成婚不過一年,便已身故。所以,她的出現就像夜空中的流星一般,雖然絢麗奪目,但卻短暫異常。
但董白就完全不同了,因為她出身於將相之家,而大漢相國的含金量,即便是在這個國力傾頹的時代,也遠遠比一個偏遠部落的王號要強,更何況,董白的背後是實打實的現任相國,反觀黑齒影寒自己呢?除了這些年的所學
所得之外,還能有什麼?
“她就像一隻鴻鵠,可以伴我高飛。而你,就像一塊陸地,沒了你,我將無所依托。”
黑齒影寒張了張嘴,但最後卻是話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曆史上,曹操在與劉備爭奪被自己遷空了人口的漢中時,曾用雞肋來形容它,意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現在的雒陽城,其實也是相似的處境,因為它周邊方圓二十裡的地方,不僅征收不到一粒糧食,更沒有一間可以躲雨的房屋,無論是刮風還是下雨,對兵士們而言都是苦不堪言。
梁禎讓一名文吏替自己寫了一封給牛輔的軍書,請他下令將雲部調還安邑,以免在雒陽受苦。
然而,牛輔的會信還沒到,從長安卻又發來一封軍書,一看落款,竟是相國府。
這封軍書隻有寥寥幾十個字,前半部分是簡單地誇獎了梁禎追隨董卓征戰多年所立下的功勞,後半部分則是讓他立刻返回長安,以待封賞,部曲則交由他的偏將暫領。
“調我回長安受封?”梁禎合上軍書,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之色,“我雖然打了不少仗,但真正可以稱得上是勝仗的,卻是一次都沒有,相國不會不知道,為什麼還會有封賞呢?”
但董卓的軍令就是軍令,梁禎雖然還有滿腹疑惑,但卻還是不得不將部曲交給黑齒影寒和張郃兩人,自己則帶著章牛等少數幾個扈從,經函穀關直抵長安。
跟往日相比,長安城因為雒陽地區人口的大量遷入而變得擁擠了不少。不過舊都就是舊都,儘管已經荒廢多年,但還是在極短的時間之中,就適應了都城的身份。
跟雒陽一樣,長安的街道特點就是直,橫是橫豎是豎,四平八穩,為的是人走在上麵時,每一步都能安下心來。道旁的建築都是方方正正,堂堂皇皇,嚴格對稱的,充分反映出建築的主人對權力那與生俱來的欲望。
這種欲望就像他們臉上的笑容,是凝固而自然的,是情真意切的,但這些笑容,卻從未令梁禎安心過,相反的,每當有陌生的人向他投來這一笑容時,他都會生出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梁禎沒有急著去找董卓,而是先去了一趟香積寺。隻是一彆多年,香積寺如今也讓梁禎生出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曾經的古林幽徑,如今已經鋪上了一塊塊長半丈,厚一尺的青石板,道旁的林木也經過了修剪,就像列陣的兵士一樣,整齊劃一,但看著卻獨少了幾分自然之息。
至於那本隱藏在山林之中的香積寺,也搖身一變,變得廟宇堂皇,佛身漆金。成群結隊的僧侶在散落在各大殿之間,有的在替信徒解惑,有的在佛像下修禪,有的則在相互激辯,以增長智慧。
“這位法師,冒昧地打擾一下,我想求見慧海住持。”梁禎將黑齒影寒交給他的木牌交給一名過路的僧侶。
那僧侶突然被打擾似乎有些不悅,但當他看到梁禎手上的木牌之後,臉上卻是立刻擠滿了笑容:“施主這邊請,慧海住持正在方丈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