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長夜
“還好有盈兒。”從方丈室出來後,看著這熙熙攘攘的香積寺,梁禎不禁由衷稱讚道,要不是當年,香積寺還是一間隻有三五僧侶,兩間小殿的時候,黑齒影寒就給它捐了上千枚銅錢,梁禎現在也得不到跟慧海法師單獨見麵的機會。
梁禎正在感慨,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梁施主。”
他回頭一看,來者是一名僧侶,二十來歲的年紀,身著被赤衣,腳踏木屐,手中握著一串黑色的佛珠,正是六年前被黑齒影寒送出家的君陽。
君陽趕上了香積寺發展壯大的東風,而且也是那上千枚銅錢的直接受益者,現在他已是香積寺的監院,位居僧侶等級的第二層,僅次於住持慧海。
“悟心法師。”梁禎雙手合十向其行禮道,“殿下一切都好。”
君陽雙手一合十:“多謝校尉。”
說著君陽將梁禎領到一間偏殿之後,這裡可以避開前殿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一眾行色匆匆的僧侶。
“自年初相國決意遷都之後,三輔地區人口暴增,相國又收儘民間銅器,以製造這種小錢來購買軍資,以致物價暴增,餓殍遍地,故而香積寺信眾日多。”
悟心說著,雙手遞上一把小錢。這些小錢不僅兩麵無圖無字,就連對著陽光也看不見絲毫銅製品的金黃光澤,不用問也知道,民間根本上就不會承認這種錢幣。
“為了逃避相國的掠奪,許多富人將家資送到了寺院之中,為此慧海住持正準備在後山修建一個巨大的地庫,以供儲藏。”
梁禎摩挲了兩下手中的錢幣,忽然抬頭問道:“應該有不少人,在密謀除掉相國了吧?”
“目前來香積寺的多是民眾,兩千石尚無一人,故而未有明確的消息。”
“慧海住持每天都在乾些什麼?”梁禎隱隱覺得,在名位日增之後,慧海住持不會在甘心做一個隱世之人,畢竟,如果他是這樣的人,就不會不遠萬裡從西域來到長安了。
“住持每天都會和少數信眾閒談,這些人,有民夫,有商賈,也有官吏,不過尚未見他跟一千石以上的官吏洽談過。”
“你做得很好。”梁禎點點頭,頓了頓,然後補充了一句,“殿下……讓你萬事小心,有什麼難處,儘管向我們開口。”
悟心的表情立刻變得陰晴不定,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平複下來:“君陽謝殿下記掛。”
彆過了悟心君陽,梁禎直接去了一趟城西的茶齋,儘管長安的物價已因董卓亂鑄小錢而暴漲十數倍,可卻仍舊擋不住富家大戶出門享受的熱情,午時未至,這上好的茶齋之中已是雅座全無,很多後來的茶客隻能在門外等候。
野荷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襦裙,頭上梳著一個已嫁人的女子才會梳的髻,身上背著一隻藍布小包,靠在茶齋左側的圍牆上,這個位置恰好背對著那排長隊的人龍,可謂是相當不起眼。
“野荷。”梁禎大老遠地朝她招手,因為在他看來,董白這野丫頭壓根就不會有什麼值得他像跟君陽相談時那般小心翼翼的大事要通過野荷來告訴他。
野荷像模像樣地給梁禎道了個萬福,然後才將布包從肩上解下,從中取出一個竹簡,交到梁禎手中:“這是姑子給校尉的信,校尉在拜見相國之前,一定要先行查閱。”
“多謝。”
“另外,姑子還有一句話,讓野荷轉告校尉。”
“請講。”梁禎將竹卷收入懷中,但神情卻依然沒有嚴肅起來。
“姑子希望,校尉能將她的話當回事,而不是認為,這是孩提之語。”野荷說完,又跟梁禎道了個萬福,然後轉身離去。
“切,還以為是什麼呢。”看著野荷瘦削的背影,梁禎頗為不屑地笑了,“不過也是,小孩子都希望當成人,成年人卻希望能當小孩。”
不過,儘管梁禎沒將野荷的提醒當回事,但他還是在拜見董卓之前,將那竹簡草草地翻閱了一遍,可怎知,當他看到上麵寫著的第一行字時,整個身子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