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門前一晚怕自己太想禾奚,專門找了這件來穿。
要是讓禾奚看見買給他的衣服皺巴難看成這樣,這兩天他就彆想再聽到禾奚的聲音了。
儲應珣一天不聽都渾身難受,除非某天被石頭砸破腦袋,否則忍不了那麼久。有時候他還要聽過禾奚的聲音後才能睡好覺,絕對不能和禾奚冷戰。
所有人的衣服脫下來都扔在地板上,亂七八槽堆在一起,氣味也全都混亂成一團,儲應珣在那堆衣服裡找了找,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外套。
呼吸又快又急,飛速扣好將兩條胳膊套進袖子裡,整理了下扣好扣子。
視頻接通的那一秒,儲應珣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笑得有點勉強:“奚奚。”
禾奚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攝像頭離得近,儲應珣臉上的緊張看得一清二楚,禾奚握住通訊器眼睛狐疑看著。儲應珣剛才把衣服都扔到了後麵赤著膀子的小弟上麵,連臉都全部蓋住了,沒露出一點皮膚,倒是不怕被禾奚看見。
壞的是他額頭上有汗,不像是被熱出來的。
“奚奚,”儲應珣用餘光看了看身上,倒也不算太亂,看不到裡麵的破洞,於是他故作輕鬆地問:“怎麼不說話?”
都說上鏡胖十斤,禾奚的臉在屏幕上,還是又小又俏的弧度,甚至因為太靠近收音口,連一呼一吸的聲音都聽得分明。
儲應珣喉結動了兩下,後背硬邦邦靠在車座椅背上,氣息亂得不能聽,正想再叫一聲奚奚,對麵的人忽然質問道:“你旁邊的人是誰?”
儲應珣被問得猝不及防,一頭懵,慌神兩秒後,把手機屏幕轉向右手邊,認真解釋:“我旁邊沒有彆人,就一個小弟,你也見過。”
被照到的小弟連忙出鏡囁嚅叫了一聲禾奚。
儲應珣聽得出剛才禾奚問話語氣中的不快,但他被搞怕了,先感受到的不是禾奚會懷疑他和彆人在一起的欣喜,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安。
他故意照了照小弟胳膊上健壯的肌肉,見禾奚臉上表情不變,微微吞了下口水,決定轉移話題:“奚奚,是不是已經放學了?”
誰知道禾奚目不轉睛看了他一分鐘,忽然篤定道:“儲應珣,你背著我亂搞。”
儲應峋:“?”
儲應峋過了兩秒才慢吞吞地:“奚奚,我剛才有點沒聽清楚……”
禾奚重複:“你背著我亂搞了。”
儲應珣那一刻心臟被炸得嗡嗡響,又氣又百口莫辯,大聲喝斥:“禾奚,你在胡說什麼!你再心情不好,也不能拿這種東西隨便……”
禾奚不給他繼續說的機會,麵無表情飛快道:“你身上的領帶不是你自己的,早上出門你明明係的深藍色,但你現在身上的是灰白條紋,你脫衣服了,剛剛才穿上,不是和旁邊的那個亂搞,就是和你後麵的隨便哪一個。”
儲應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領口,暗自叫糟,他見屏幕裡的禾奚搖搖晃晃,似乎是要掛視頻,趕緊坐起來著急叫了一聲:“禾奚!”
禾奚果然被儲應珣這句大聲的吼叫吼停下來,小臉發冷地看著儲應珣:“你還凶我?”
儲應珣聲音又軟了,一來一回他有點虛脫的感覺:“沒有,我就是怕你掛視頻。我是脫衣服了,這裡很熱,在車上睡覺不脫衣服睡不下去,剛才你打電話過來,我太急,不小心拿錯彆人的了,放心,我回去肯定好好洗乾淨身體。”
禾奚安靜下來,但還是蹙著一點眉頭,不知道信還是不信。
通訊器局限太多,儲應珣看不到禾奚在哪裡,隻能猜禾奚正蹲在什麼角落,他手心發汗地緊握著通訊器,像第一天認識禾奚的毛頭小子,看著禾奚粉粉的一張臉,滿身血氣到處湧。
他仿佛鬼上身似的,腦子變成了漿糊,不知道從哪來的膽子,忽然反過來查崗:“那你呢?你老是問我,你有沒有亂搞,是不是又穿著一條短褲走來走去。”
在禾奚皺起眉頭要說什麼時,儲應珣又打斷道:“我不信你嘴上說的,你敢不敢拍給我看看,今天身上穿著什麼。”
禾奚什麼都不吃,但受不了激將法,他氣得厲害,昏頭昏腦就握著通訊器說:“我為什麼不敢?”
禾奚坐在軟墊子上,本來想就這樣蹲著給儲應珣拍,又怕儲應珣看不清楚,纖細手指扶住墊子邊緣,跪在了墊子上麵,通訊器被他放到前麵一點的牆壁靠著。
視角拉遠之後,儲應珣就能看到禾奚將近大半的身子了。
“看到了嗎?”禾奚還擔心儲應珣看不到,捏住衣角往上掀起一點,又給他扯了扯長到腳踝的褲子,翹起眼睛看他:“我今天穿的長褲。”
儲應珣看到了。
和他一起看到的還有剛推門進來的一個男生。
對方五官桀驁,個子很高,肩膀還有臉部的線條冰冷又鋒利,一雙手手掌又寬又大,像是能把彆人腦袋砸到牆壁的長相,右耳有一顆亮閃閃的耳骨釘,被顏色自然的金發稍微遮住了半邊。
他揣著兜走進天台,眼眸剛往上一抬,就看到一點白軟的肚皮,白到晃眼,兩邊腰身細伶伶的,肚子隻有那麼寬一點。
一手掀著衣角讓人看褲腰,一手捉著下麵讓人看褲腳。
禾奚被開門的聲音嚇了一跳,手指立刻放下去,眼睛慌裡慌張望向大門那邊,一邊撈起前麵牆壁上的靠著的通訊器。
儲應珣還沒來得及感覺到遺憾,就看見屏幕那邊視角晃動,拍到了一個高個子男生,樣子沒有看太清,隻從露出的一點鼻梁和眉眼判斷出長得還行,是和禾奚一樣年輕洋溢的歲數。
對方此時正捂著鼻子,如臨大敵地看著禾奚,指縫裡一點一點流出血紅色的液體,滴答滴答掉在地上。
禾奚班上沒有天生金發的混血。他連自己班上的同學都認不太全,更彆說是其他班的,但他昨天參加校運會的時候見過這個男生。
當時是兩個球隊在打比賽,這個男生好像是校隊的尖子,哪怕文化課成績再差也能直保大學,據說家境也不錯,人緣也好,打比賽的時候全程都有人嘶喊裴黎加油。
禾奚不關心彆人的家境,畢竟和他沒有關係,他怔怔看著男生的原因,完全是因為他還沒有看見過那麼大的出血量,簡直像兩條細細的河流直直往下掉。
難道長期跑步運動的人血會比較多?
禾奚低頭在口袋裡拿出一塊小小的包裝紙巾,朝前遞了遞:“你,你要紙嗎?我這裡還有一點……”
是他吃飯之前在抽屜裡拿的,都塞在包裝袋裡,沒有拿出來過,很乾淨。
裴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流鼻血,他捂住鼻子是感覺有點不舒服,聽見禾奚的話,才愣愣用手背抹了一下,抹完放在眼底一看,紅彤彤一片。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下巴,嘩嘩留到他鞋尖前麵一點的位置,就差一點就要弄臟價值幾萬的牌子球鞋。
裴黎又去擦了一下鼻子,像被砸壞了腦袋,慢吞吞蹦出一個字:“……要。”
禾奚顧不上收好自己的小墊子,他匆匆拿起通訊器,望了一眼那邊神色凝重的儲應珣,沒有過多解釋,隻說了一句:“先不說了。”
隨後掛斷視頻,把紙巾遞給身邊的小弟,讓小弟遞給裴黎。
看見裴黎把紙巾拿到了手裡,禾奚才放心地半蹲下去,把小墊子卷了卷放到原來的地方,他站起身用手拍了下腿上的灰塵,手裡的通訊器忽然震動了兩下,他低頭看向屏幕。
——“剛才那個人是誰?”
——“彆給他遞紙,他流那麼多血,萬一訛上你。”
發完,儲應珣突然慢慢回過味來,有點遲疑地打下一行字。
——“不對,他是不是看到你了?你剛才在……”
儲應珣艱難回憶起幾分鐘前禾奚的一舉一動,想到禾奚哼哼瞪著眼不服氣地給他看褲子的樣子,先想到的是,還好自己年長幾歲比較有自製力,否則也要在禾奚麵前丟人現眼。
而後裴黎的麵孔又浮在腦海中,儲應珣感覺到頂住太陽穴突突跳動的怒火,他神色沉冷,咬著牙,旁邊的小弟隻見他用想敲碎屏幕的力道快速敲下兩條消息。
——“你告訴他,他完了,我現在立刻開車回去摳掉他的眼珠子。”
——“兩顆都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