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人身在靈堂,卻事不關己的模樣,便叫他有些不喜——而現在,他抬起頭來,與聞人帶刀對視,更叫聞人帶刀有些惱火。
倒不是覺得自己受人冒犯,而是這一下,他才看清這表麵憨厚的小子手裡捧著的是本什麼書。
“啪!”
陡然一聲巨響,靈堂下,哭喪的聲音戛然而止,方才還滿是悲痛的人們,此時都麵麵相覷,有些惶恐地看著聞人帶刀。
他的手分明不曾動過,右掌按下的梨花木椅扶手卻轟然炸裂,木屑紛飛,湊得近的哭靈人一抬頭,便被迷了眼睛,哀嚎聲頓時多了些感情。
“混賬玩意!靈堂之上,你看得什麼下流東西!?”
那攤開的書頁上,分明是一男一女正在交媾的畫麵。
聞人帶刀震怒之下,以內勁壓碎扶手,進而抬起手來,一道炫目的冷藍色白光帶著巨響纏繞在他的手臂上!
聞人家!雷之術!
“劈啪!”
堂下的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道炫目的雷光便如離弦之箭般自聞人帶刀的手中飛出。
“唰——!”
劈啪!
雷光在牆上炸開,紙糊的窗戶登時燃起了火,底下的木板也是一片焦黑。
青年已然閃到了一旁,而直到此時,那些哭喪的客人才後知後覺,幾個膽小的姑娘已經發出了慘叫,人們惶恐地向後擠撤,一時間,為對峙的兩人留出了位置。
“我……”
聞人帶刀看著毫發無損的青年,瞳孔縮微,一時間大為震撼。
他是什麼人?竟能在自己投出雷槍之前便先行閃避?
巧合?還是他早有預料?
“大人!”
而不等聞人帶刀和青年再有進一步的動作,許雲生已站起了身來——他臉上的哀傷還未散去,但此時,多年養成的威嚴也終於複返,麵對京城的顯貴聞人帶刀,聲音中也透著一股不容置疑。
“……且高抬貴手。”
“……”
聞人帶刀抽了抽鼻子,晃悠著身上的肉,又坐了回去。但看向青年的臉色依然不善:“滾出去,彆叫我再看見你。”
許雲生深吸了一口氣,也看向了那位青年,與聞人帶刀不同,他的眼神則顯得有那麼幾分複雜,對這個在自己獨子的葬禮上,捧著一本春宮圖津津有味的人,卻顯得不那麼惱怒與憤懣。
他看著對方,沉默了半晌,萬般話語,最終也隻化作了一聲悠悠的長歎。
“你走吧,寧不惑。”
“……”
寧不惑依然是那副憨厚的臉,對方才暴起傷人的聞人帶刀,他且不露半點懼色,而麵對許雲生,卻明顯感覺到他天然矮了一頭。
他撓了撓後腦勺,卷起書來,雙手笨拙地作揖,衝許雲生微微鞠躬。
“那我就走了,許伯伯。”
許雲生看著他,一言不發,直到寧不惑轉身走出大堂,他的目光才掃向瞠目結舌,仍是一副圍觀作態的眾人。
“看什麼看!接著哭!”
隨著許雲生的斥聲,靈堂內霎時間哀嚎再起,又恢複到了先前的模樣。見狀,許雲生才悶悶地坐回了原位,經這一段插曲,他倒不像開始時那樣憔悴。
聞人帶刀不是傻瓜,他如何還不知道,那看起來老實憨厚,內裡卻是個十足的好色之徒的家夥,與許家的關係並不一般。
“許老爺,真是失禮了,在許狀元的喪禮前如此造次,是帶刀不懂事了。”
“無妨。”許雲生擺了擺手,招呼下人將紙窗上的火苗撲滅,又臨時處理了一下焦黑發臭的木板。“這本也是不惑的不是。”
“那人是誰?”兩隻手指擠壓著自己的下巴,聞人帶刀末了還是沒能按捺住好奇之心。
許雲生抬起頭,遠遠地看了一眼堂門。寧不惑的背影此時早也瞧不見半點。
“……犬子的一個朋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