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南握緊拳頭,“誰敢!”
喬氏,“……”
她忽然擔憂起來,三郎這個性子去長安,萬一跟長安的貴族子弟們也打了起來,天高皇帝遠的,沒有她與國公爺兜著,惹出禍事該如何是好?
忽然她記起一事——阿縉不是也要去長安麼,不若讓他再晚上幾日,等秋闈成績出來,若都考中了,便讓阿縉與弟弟妹妹們一道往長安去。阿縉做事穩重,小輩們又敬畏他,有他一路護著,也有個保障。
喬氏越發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決定晚些就去找長子說說。
約莫一炷香後,大夫挎著藥箱趕來,仔細給謝叔南檢查了一番。
因著要脫外衣,喬氏與雲黛在外間等候。
不多時,大夫收拾好藥箱從碧紗櫥後走出來,一臉恭敬對喬氏道,“三爺除了有幾處皮外傷,其他並無大礙,還請夫人寬心。不過老夫看三爺有肝火旺盛之症,另開兩副去火清心湯。”
喬氏放下心來,客氣道,“有勞周大夫了。”又命丫鬟帶大夫下去寫方子抓藥。
雲黛跟著她進去探望謝叔南,謝叔南已然穿戴好,見著倆人,故作輕鬆笑道,“都說了我沒事的,我這身體好著呢,打一頭牛不是問題。”
喬氏斜他一眼,“你就吹吧你,趕緊躺著歇息,待會兒下人把藥熬好了,你給我老實喝了。”
說著她轉身對雲黛道,“你留一步,替我盯著他喝藥。我得先去前頭打聽一番,看看李家和孫家如今是何情況……唉,真是個混小子,儘給我惹麻煩!”
雲黛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腦袋很低,將眼底的水光掩去,“是。”
喬氏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離開。
雲黛默默地站在原地,直到謝叔南喚她,她才回過神,扭過身拿帕子拭去眼中的淚,再轉身朝謝叔南走去,“三哥哥。”
謝叔南看著她泛紅的眼角,眸光閃了閃,“你哭了?哎呀,你彆哭,剛才大夫不是說了我並無大礙麼。”
雲黛搬了張小杌子,挨著榻邊坐下,輕柔的視線落在謝叔南紫紅一片的臉龐上,柳眉微微蹙起,“臉上疼不疼?”
謝叔南呲牙笑,“不疼,一點不疼。”
他一笑,雲黛心頭更是自責,晶瑩的淚花兒在眼中打轉轉,哽噎道,“怎會不疼,都打成這樣了?三哥哥,你下次彆再與人打架了。嘴長在旁人身上,他們要說就由他們說去……”
謝叔南見她哭了,急忙道,“雲妹妹,你彆哭欸。好好好,下回我再不跟人打架了,再也不打了好吧!”
“你答應了,下次你再打架,我就……”雲黛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憋回去,黑眸卻是水潤潤的,看得人心裡無端發軟,她咬唇道,“我就再不理你了。”
謝叔南哪裡還敢反駁,滿口應下,“一定一定,我向你保證。”
說罷,還抬起手要指天發誓般,可胳膊才抬起來就牽動背後傷口,疼得他直呲牙。
雲黛忙攔著他,“我信你了。你快躺下歇著吧,好好吃藥,快快好起來……不然夫人與國公爺都要擔心了。”
謝叔南消停了,也不再說這些不高興的,隻挑著今日詩會上的趣事與雲黛說。
雲黛心不在焉聽著,待盯著他喝下湯藥後,便起身告辭,“這會子天也晚了。”
謝叔南撐起半個身子叫住她,“雲妹妹,你明日還來探望我麼?這藥苦得很,你給我帶些蜜餞吧?”
他都這般說了,雲黛怎好拒絕,朝他輕笑,“好,我明日再來看你。”
謝叔南笑逐顏開,隻覺得今日這一架沒白打!
一出白石齋,雲黛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轉而籠上黯淡的揮之不去的自責。
都怪她。
是她的錯。
夫人肯定也知道是她的是緣故了,那她是否覺得是她給家裡惹麻煩了。若不是為她出頭,三哥哥也不會被打成這樣……他那樣金貴的人啊,夫人又向來最疼愛他。
雲黛越想越難受,在屋裡才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可她又做錯了什麼呢,她今日都沒去那鹿靈山,安安分分地在家裡,可事兒還是找上門來。
或許她就該早早嫁了,已經在國公府叨擾了這些年,錦衣玉食,華服美衫,夫人與國公爺從未苛待過她,她如今也長大了,不好再繼續麻煩他們了……
她整個人都籠在悲傷情緒裡,全然沒注意到蜂腰橋迎麵走來的兩人。
還是翠柳拉了她一把,行禮道“奴婢拜見世子爺、二爺”,雲黛才怔怔回過神來,看到紅紫霞光之下兩位俊朗的年輕男人。
“大哥哥,二哥哥……”她心頭慌張,一邊打招呼一邊擦眼淚,她太著急,沒個輕重,眼尾都被擦得紅彤彤。
謝伯縉和謝仲宣見狀,臉色皆是微變。
謝仲宣上前一步,柔聲道,“怎麼哭了?是三郎那家夥惹你不高興了?二哥替你教訓他。”
雲黛搖了搖頭,“不是,是沙子不小心眯了眼睛。”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她還朝他露出個笑臉,嗓音輕軟,“現在沒事了。”
白嫩嫩一張小臉,鼻尖紅紅的,眼尾也紅紅的,黑眸水光瀲灩,明明哭得可憐,偏還露出笑來,有種難以言喻的精致又脆弱的美感。
惹人憐愛。
也同樣容易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惡意,渴望去破壞。
“二郎。”謝伯縉伸手拍了下謝仲宣的肩膀,“你先進去,我與她說兩句話。”
謝仲宣抬頭,頗為詫異的看了眼大哥,卻沒多問,隻和煦看向雲黛,桃花眼滿是溫柔,“沒哭就好,若遇到麻煩了,儘管與二哥說,二哥會幫你的。”
雲黛淺淺笑道,“我知道的。”
謝仲宣頷首,先行一步去白石齋探望。
主子們談話,翠柳自覺退到十步開外。
夕陽西斜,煙紫色霞光灑遍蜂腰橋,幾株殘荷的水麵上倒映著兩道身影,一道頎長,一道嬌小。
兩道影子靠得很近,可橋上兩人之間卻隔著一段距離。
雲黛不知謝伯縉有什麼話要單獨與她說,心頭忐忑,手心都緊張的出汗。
難道他已經知道三哥哥打架的緣由,所以特地留下她,想要訓斥她麼?
李越……
是了,上回大哥哥還問起李越的事,這回三哥哥就與那人打起來了,這事定是與她逃不了乾係的。
她眼圈又紅了,有自責,也有委屈,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地裡,決定主動認錯,“大哥哥,我錯了……”
一把軟糯的嗓子,帶著幾分細而無力的哭腔。
謝伯縉壓低眉眼,“你錯什麼?”
雲黛淚眼汪汪,“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三哥哥也不會與人打架。”
謝伯縉看她哭成這樣,頭疼又有些無力,他不擅與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哭泣的女人。換做是旁人,他大抵會直接把嘴堵住,可麵前這個……隻怕堵了她嘴,淚珠子要掉得更凶。
默了兩息,他從袖中取出塊帕子遞給她,“都長大了,怎麼還像小時候那般愛哭?”
雲黛看著他遞來的帕子,一時怔忪。
謝伯縉上前一步,生硬哄道,“拿著,把眼淚擦了。”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雲黛打了個哭嗝,接過帕子胡亂把眼淚抹了。
在大哥哥麵前她怕,也不敢再哭,萬一惹得他不耐煩了,他把她丟進水裡呢?他那麼高大,拎起她輕而易舉。
謝伯縉見她不哭了,便問,“你可有慫恿三郎與人打架?”
雲黛乖覺地搖頭,“沒。”
謝伯縉又問,“那你有慫恿旁人與三郎打架?”
雲黛毫不猶豫否認,“沒,肯定沒。”
“既然你什麼都沒做,這事與你何乾?”
雲黛微怔,睜著一雙清淩淩的水眸看向他,有些詫異他竟然不責怪她,又有點迷茫她到底錯沒錯。
謝伯縉見她這副呆樣,眯了眯黑眸。倏然,他上前一步。
這驟然拉近的距離嚇了雲黛一跳,下意識往後退步,身子朝後仰著,下意識地喚,“大哥哥,你……”
謝伯縉垂下頭,眉宇微蹙,狹長眼眸閃著嚴肅而幽深的光芒,緊緊地盯著她。
明明他沒有碰到她,可雲黛覺得他冷冽威嚴的目光仿佛一隻強而有力的鐵鉗,牢牢扼住她的後頸,讓她無法躲避,動彈不得。
良久,謝伯縉才開了口,“當年帶你回國公府,是想庇佑你,讓你順遂無憂地長大,而不是讓你在國公府惶惶度日,自責不安的。”
雲黛眸光猛顫,定定看向他。
俊挺的眉眼稍稍舒展,謝伯縉抬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小姑娘,你沒有錯,無須自責。”
不要讓他後悔當年的提議。
他希望她能平安喜樂。
作者有話要說:多寫了點,來晚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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