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1 / 2)

【第四十五章】

綺春閣旁的馬廄旁,四處障礙都被清除,留下一大片平整的空地,魏府的仆人們忙忙碌碌,調整著射靶的距離。

為了調動射箭的氛圍,魏國舅還拿出三件珍寶當彩頭——

第一樣是座三尺高的泥金紅珊瑚,第二樣是丹青聖手神道子的《寒潭秋鴨圖》,第三樣則是一枚南珠手串,所謂“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隻見那串南珠顆顆都勝拇指大,滾圓剔透,耀眼奪目。

這三樣彩頭一擺上高台,原本隻想隨便玩玩的世家兒郎們一個個都來了興致,摩拳擦掌準備上場奪寶。

“嘖,魏國舅這回出手可真大方!”小郡王伸著脖子看了會兒場上的比試情況,又轉向桌邊淡然喝茶的男人,“恒之表兄,你不上場玩玩?”

“不了。”謝伯縉緩緩放下手中的蓮花白玉杯,見小郡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唇角微勾,“你想玩就去吧。”

小郡王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道,“就我那點三腳貓的箭術,還是算了吧。”

話雖如此,他的目光依舊在那株紅珊瑚上來回流連,心頭遺憾不已。

射場上兒郎們彎弓滿弦,雄姿英發的模樣也引來一片小娘子們的圍觀,就連丹陽公主也款款而來,在綺春閣二樓尋了個好位置,饒有興致的觀看比賽。

小娘子們一來,兒郎們越發的賣力——總不好當著女娘們的麵丟臉不是!

嘉寧這邊也拽著雲黛找了過來,一見到在廊下悠閒喝茶的謝伯縉和小郡王,就忍不住埋怨道,“你們怎麼坐在這啊!害我在下頭找了一大圈,還以為你們也上場比箭了!”

“你們也來看熱鬨了。”小郡王笑道,又指著一旁的空位,“坐下吧。”

嘉寧忙不迭鬆開了雲黛的手,將她往謝伯縉那邊一推,甩掉燙手山芋般,“喏,大表兄,我完璧歸趙了。我可沒欺負你的好妹妹,也沒讓她被人欺負,不信你問她。”

見謝伯縉看向自己,雲黛配合的點頭道,“大哥哥放心,沒人欺負我。中午席麵上我還吃了許多好吃的。”

謝伯縉觀她神色無異,心思略定,“坐吧。”

雲黛這邊才坐下,他又冷不丁問道,“你的手腕怎麼了?”

雲黛微怔,低頭一看,隻見腕間紅了一圈,剛要解釋,就聽嘉寧那邊急急的嚷了起來,“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拉著她過來,可沒使勁兒!嘁,誰知道她這麼嬌氣,碰一下就紅……”

“不關二表姐的事,是我皮膚比較敏感。”雲黛也開口道。

謝伯縉便也沒多說。

這時射場上參與比試的兒郎們也淘汰了一半,嘉寧興致盎然的看去,當見到高台上的三樣寶物時,眼睛登時亮了,扭頭就催著小郡王,“哥哥,這回的彩頭不錯啊,你怎麼不上場?母親最愛紅珊瑚了,若是能將這座紅珊瑚送給她,她定然歡喜。還有那串南珠,那麼大那麼閃,定是宮裡賞來的珍品!那副什麼圖……唔,那個圖嘛就一般……”

雲黛也看過去,一見到那副圖,難掩驚喜,“竟是神道子的《寒潭秋鴨圖》。”

嘉寧瞥向她,“這什麼秋鴨圖很稀奇麼?等等,這個神道子怎麼有些耳熟,你是不是跟我提起過?”

雲黛淺淺一笑,“神道子畫技無雙,二哥哥最愛他的書畫了。”

“對對對,怪不得我說耳熟呢。”嘉寧這才想起前幾天跟雲黛打聽謝仲宣的愛好時,有提到這麼一號人物,說是他的書畫千金難求,存世不多。

現下見著國舅府上有這麼一副,嘉寧越發歡喜,立刻將紅珊瑚和南珠串拋到了腦後,滿心隻想著如若自己將這幅《寒潭秋鴨圖》送給二表兄,他定然會對自己另眼相待!

“哥哥,你也上場吧!我想要那彩頭!”嘉寧眼巴巴看向小郡王。

小郡王戰術性喝水,“還是算了吧。”

嘉寧不依不饒,纏著自家兄長,一聲又一聲哥哥軟磨硬泡著。

最後小郡王實在架不住她的請求,隻好起身,“行吧,我去試試……”

嘉寧歡呼雀躍,“去吧去吧!”

此時場上的靶子已經擺在五十步外,小郡王硬著頭皮下去,立刻有仆人遞上弓箭。

雲黛抬眼看去,不曾想還在場上瞧見個熟人——

那一襲竹青色錦袍的男子正是大理寺卿崔家的崔儀。

謝伯縉注意到她忽然直起腰來,於是順著目光看去,“瞧見了什麼?”

雲黛扭頭看他,輕笑道,“是崔儀表兄,沒想到他今日也在。”說著,她還貼心的指給他看。

謝伯縉看去,說來也巧,那崔儀正好朝著他們這邊看來,見著雲黛時,他似也有些詫異,旋即抬起手來,遙遙朝著他們這邊行了個禮,斯文儒雅。

雲黛見狀,朝他微笑點了下頭,算作回禮。

謝伯縉見他們這一來一往,再想到謝叔南那日說的話,莫名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眼。

“沒想到崔儀表兄箭術竟然這般好,我還當他隻通文墨。”雲黛漫不經心誇道,全然沒察覺到身邊男人的神色變化。

嘉寧那邊懶懶的搭了句話,“這個崔儀算是長安城裡不錯的才俊,可惜他是個克妻命,嗐,邪門的很。”

縱然知道嘉寧向來言語刻薄,但聽她這般說,雲黛還是忍不住辯了一句,“人生無常,生老病死誰也說不準,怎麼能說是他克的呢……”

“嘁,你不信拉倒,三年前跟他說親的那家娘子沒了,之後他家又說了幾門親,可說親的每一家都會出現倒黴之事,不是家裡長輩病了,就是在朝堂上受貶謫……不然你以為他為何至今尚未娶妻?”嘉寧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

雲黛啞然,竟然還有這事?

沒過多久,小郡王就回來了,垂頭喪氣的看向嘉寧,“都說了不成了,還非得叫我上去,丟人了吧。”

嘉寧又氣又遺憾,“哥哥你也太差了!”

小郡王和嘉寧兩兄妹互相埋怨著,一時間,廊下的氣氛變得低靡。

雲黛悻悻的挪著月牙凳,小心翼翼遠離戰場,生怕城門失火殃及無辜池魚。

她這小動作落在謝伯縉眼中,他不自覺扯了下嘴角,忽而出聲問她,“你覺著那南珠手串如何?”

雲黛驚詫抬眸,見他認真等她的回答,便又看了看那南珠串,如實答道,“渾圓明淨,色澤瑩潤,是很好看。”

謝伯縉問她,“想要麼?”

這下雲黛更驚了,呆呆地看向他。

然後她就見他站起身來,撂下一句“我下去試試”,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小郡王和嘉寧兩兄妹也不吵了,紛紛朝著射場看去。小郡王頗為激動道,“聽說表兄箭術高超,能百步穿楊,今日可以開眼了。”

嘉寧撇了撇嘴,“場上可有威遠侯府少將軍,他的箭術皇伯父可親口誇過的,大表兄不一定能贏哦。”

雲黛默默攥緊帕子,屏氣凝神的盯著場下,心頭暗道,大哥哥最厲害,他一定能贏的。就算沒贏也沒關係,他在她心裡就是最厲害的!

熱鬨的射場上,晉國公世子甫一出現,那矜貴俊美的模樣頓時吸引了場上無數娘子們的注意。

“這位郎君是誰啊?先前從未見過!”

“不知道啊,不過看他的穿戴氣勢應當非尋常世家子弟,模樣生得可真俊呐!”

“我方才打聽到了,這是晉國公府的世子爺謝伯縉,前不久才來的長安,先前一直待在北庭。”

“原來是他,玉麵戰神!前兩年突厥和烏孫來犯,就是他領兵抵禦敵軍,幾乎將烏孫部落殺到滅絕。沒想到真人竟然這麼年輕英俊,我原以為是個凶神惡煞的……”

娘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再看射場上那抹頎長的玄色身影,已然接過魏家仆人遞來的弓箭,提手搭箭,堅實的手臂稍稍使勁,一張弓瞬間被拉滿。

隻見他眯起黑眸,那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下一刻,手指一鬆,隻聽“咻”的一聲,羽箭淩厲破風,猛地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子中心。

一番動作利落乾脆,一氣嗬成,看得眾人連聲叫好,掌聲不斷。

“中了!”廊下的雲黛和小郡王等人也激動不已。

嘉寧瞥了眼自家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兄長,不由腹誹:又不是你中了,高興個什麼勁兒?而且謝伯縉如果真贏了,那串南珠豈不是就到雲黛手上了?憑什麼嘛!

五十步的靶子又淘汰了一批人,魏家家仆們又趕緊將靶子調到七十步。

“世子爺,要不奴才直接叫他們將靶子調至百步外吧?他們這十步十步往後挪的玩法,豈不是白耽誤您的功夫。”譚信覺得這玩法簡直是看不起他家世子爺,半點挑戰性都沒有。

“不必。”謝伯縉緊握著弓,長年累月的練箭拉弓,他的指骨都有些變形,厚厚的老繭正好與弓箭的弧度完美貼合。他原本也想直接來個百步穿楊,速戰速決。但轉念一想,今日射箭是為了消遣,到底不好太過張揚,耐下心陪他們玩玩也無妨。

譚信見他這般說了,也不再多說。但他若是知道自家世子爺的想法,估計會忍不住腹誹——就算主子您不速戰速決,這樣一關一關的玩,也出儘風頭,足夠張揚了好吧!

七十步,淘汰一人。

八十步,淘汰一人。

九十步,又淘汰一人。

等到最後一百步時,僅剩下三人——謝伯縉,崔儀,還有被皇帝譽為“神箭手”的威遠侯府少將軍蘇虎。

三人撐到最後一關,按理說每人可得一樣寶物,隻是到底要競出個先後順序,由頭名先選要哪樣。

在最後的博弈開始之前,謝伯縉朝二人拱手,“這三樣彩頭謝某都看中了,不知兩位可願與我賭個大的?”

崔儀和蘇虎聞言,皆皺了下眉,覺著這人未免也太輕狂,但賽場上都是憑真本事說話,且這麼多人都看著,他們也不好顯得畏縮,便答應下來,“謝世子想如何賭?”

謝伯縉略作思索,目光落在魏國舅桌前的那碟水晶葡萄上。

“譚信,去借三顆葡萄來。”

“是。”

譚信趕緊去借,魏國舅心頭好奇,索性將一碟葡萄都給了譚信。

謝伯縉看向譚信,“你拿三顆葡萄走到百步之外,懸於那棵樹下。”

譚信跟在謝伯縉身邊多年,瞬間明白了自家世子爺的意思,忙拿著葡萄跑去了,按照上中下將三顆葡萄依次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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