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著這一番動作,皆麵麵相覷,忍不住低聲猜測來——
“不會吧?謝世子這是要百步射下三顆葡萄?”
“這會不會誇張了些?那幾顆葡萄那麼小,誰能射中!”
“我看那三顆葡萄還是按高低次序掛著的,他不會還要按高低依次射下來吧。”
一時間射場內嘰嘰喳喳,空氣中都湧動著忐忑又焦灼的味道。
崔儀和蘇虎的表情都有些沉重,繃著臉盯著謝伯縉的動作。
譚信那邊掛好後,朝這邊打了個手勢。
謝伯縉見狀,彎弓搭箭,錦緞之下手臂肌肉微微鼓起,線條流暢又優美,他清冷的側顏沒有半分波瀾。
隻聽“嗖”、“嗖”、“嗖”三下,三枚羽箭宛若三道魅影,依次射出。
頓時間,在場眾人的心都隨著這三支離弦之箭高高吊起,當看到那依次被射中在地的葡萄時,場上霎時爆發雷鳴般的喝彩。
“好!極好!”
“這個謝伯縉真有兩下子!”
“太精彩了,古有養由基百步穿楊,今有謝世子三箭齊發射葡萄!”
射場上讚美不斷,綺春閣的二樓,丹陽公主斜倚欄杆,紅唇不住地上揚,“這麼一來,那崔儀和蘇虎哪裡還敢再比?”
坐在她身邊的五皇子麵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得一樣彩頭還不知足,竟然三樣都要,這個謝伯縉實在貪心。”
一旁的六皇子立刻幫腔,“五哥說得對,這個謝世子也太貪了。哎,到底是隴西那不毛之地出來的,又在北庭待了這些年,肯定沒見過什麼好東西。”
丹陽公主瞥了一眼狗腿的六皇子,冷笑道,“那也是他有本事,六皇兄你有這本事麼?我可記得去年秋狩,你連隻兔子都沒射中呢。”
六皇子一噎,眼底閃過一抹怒色,麵上卻是不顯,隻慚愧地低下頭,“是,是,丹陽妹妹說的是,我是沒那本事的。”
五皇子側眸看向丹陽,“看來妹妹很欣賞這位謝世子?”
丹陽盯著場上那道挺拔如鬆的身影,想到他方才射箭時那副淡然輕鬆的模樣,心底不禁怦然,臉上也染上幾分嬌豔緋紅,“他本事不小,連蘇虎都比不過他……咦,皇兄你快看,蘇虎和崔儀都向他拱手認輸了!”
五皇子他們凝眸看去,隻見謝伯縉正與蘇虎、崔儀說著什麼,大家和和氣氣的,倒沒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尤其那蘇虎還一臉欣喜的拍著胸脯,要與謝伯縉稱兄道弟一般。
“嗬,這個謝伯縉,的確能耐。”五皇子緊捏杯盞,黑滲滲的眼中滿是冷意。
這些年來,派去北庭的幾批人手不是銷聲匿跡,就是以間諜的名義懸屍於北庭城門,他可不信裴青玄身邊的那些廢物膿包能有這樣的能耐。現下謝伯縉一返京,父皇就下旨將裴青玄召回——
晉國公府謝家,還真是令人厭惡啊。
“什麼嘛,那串南珠竟然給了那賤人!就她也配?”
丹陽的不忿聲將五皇子從沉思中拽回,他順著丹陽的目光看去,隻見那謝伯縉已然領了三樣彩頭,此刻正將那串南珠遞給長廊下一位藕荷色衣裙的小娘子。
雖隔著一段距離,但依舊能看出那女子容色嬌美,尤其那身瑩白肌膚,堆霜砌雪般,見之忘俗。
“那女子是誰,謝伯縉的妾侍?”五皇子問。
這話惹得丹陽發出一聲快活的笑,又沉了臉色,語氣輕蔑道,“不是妾侍,卻與妾侍差不多卑賤。她是晉國公的養女,聽說生父不過是個八品校尉,生母還是個奴隸……嗯,她運道不錯,一朝飛上枝頭享受著錦衣玉食,隻是家雀始終是家雀,骨子裡流的是卑賤的血……”
五皇子嘖了聲,“小小養女怎麼也跟著進京了?晉國公是想拿她送人?”
“沒準呢。”丹陽笑道,她早聽說不少地方官員習慣收留一些美貌少女,然後以養女的名義送給同僚或上峰,借此籠絡人心,“皇兄,你說晉國公是想將她送給誰?”
五皇子抬了抬下巴,“喏,崔家?”
丹陽微詫,放眼看去,隻見崔儀不知何時到了廊下,正與那個沈雲黛交談。
五皇子看著那嬌小女子起身行禮的婀娜身姿,再看謝伯縉垂眸看向她的模樣,驀得來了幾分興致。
他放下手中茶盞,倏然站起身來,彎唇一笑,“許久沒見嘉寧堂妹進宮了,正好過去跟她打個招呼。”
***
風雨廊下,雲黛與崔儀互相見禮,寒暄過後,她問道,“崔伯母今日怎麼沒來?”
崔儀清俊的眉眼染上幾分憂色,“母親這兩日染了風寒,如今正在家中休養。”
“啊,嚴重麼?”雲黛關心問道。
“大夫說並無大礙,開了幾幅藥,吃過應該就好了。”
“那就好。”雲黛鬆口氣,歎息道,“秋日氣候多變,早晚一熱一涼的,稍不注意就容易染病,崔儀表兄回去後,還得提醒伯母多多歇息,平時可熬些百合蓮子湯喝,百合補氣潤肺,清心安神,蓮子滋補強身……”
她這邊溫聲細語的說,崔儀微笑凝視著她,認真傾聽,不時頷首——
謝伯縉在旁冷眼瞧著,胸口無端升起一陣難以名狀的燥鬱。
明明雲黛和這崔儀客客氣氣,並無逾矩,說的也都是些藥膳醫理之類的,可這種平淡和諧的氛圍,就像是……
相敬如賓。
他的腦中忽的迸出這個不合時宜的詞來。
“雲黛。”他忽然開口打斷他們的談話。
“嗯?”雲黛和崔儀一道扭頭看向他,那望向他的困惑神情竟莫名的默契,默契的讓他胸口那份燥鬱愈發濃烈。
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出聲,雲黛輕聲提醒著,“大哥哥,怎麼了?”
怎麼了。
他也想知道為何突然喚她。
是了,隻是不想見她與崔儀這般熟稔的交談,都是男人,他一眼就看出崔儀對她的那份心思——
正如三郎所說,這個崔儀覬覦著他們的妹妹。
就在他思忖著該尋個什麼借口應答,坐在對麵的嘉寧突然出聲,語氣不悅,“他們怎麼過來了?”
這一聲,引得幾人都朝前看去——
陽光斜照的長廊下,盛裝華美的丹陽公主正與錦衣玉帶的五皇子並肩走來,身後還跟著個唯唯諾諾的六皇子。
廊下幾人,除了雲黛還懵懵懂懂,認不全人,其他人都斂了神色,嚴陣以待。
謝伯縉趁勢看向雲黛,“過來。”
這命令般的口吻讓雲黛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不敢猶豫,趕緊繞過崔儀,乖乖地走到謝伯縉的身旁。
崔儀目光微閃,頗有深意的看了眼那氣勢深重的男人。
“大哥哥,他們是?”雲黛壓低聲音問。
“五皇子,六皇子,丹陽公主。”謝伯縉垂下眸,瞥過她發鬢間那微微顫動的珠花,“你就站在我身後,低著頭,除了請安彆出聲。”
雲黛忙應下來,“好。”
那頭五皇子等人也走了過來,廊下眾人一道行禮問安。
五皇子抬了抬手,嘴上說著“許久沒見到嘉寧了”,視線卻是投向謝伯縉以及他身後那道嬌小身影。
那小小養女雖低著頭,可走近了看,一身肌膚真是細膩瓷白,還有那如黛柳眉及小巧的鼻,是個美人無疑——可惜瞧不見全臉。
與小郡王和嘉寧閒扯了兩句,五皇子便將話頭對準謝伯縉,“謝世子最後三箭連發,真是精彩絕倫,叫我們大開眼界!”
謝伯縉仍舊一貫的淡漠表情,拱手道,“五殿下謬讚,雕蟲小技而已。”
“世子實在太謙虛。”五皇子和氣的笑了笑,又狀似才注意到雲黛一般,驚訝道,“謝世子身後這位姑娘是?”
謝伯縉淡聲道,“家中小妹。”
丹陽見他這般維護雲黛,臉色微變,再看雲黛腕間戴著的那串光潔南珠,愈發不悅,這串南珠是母妃賞給舅父的,沒想到舅父竟然糊塗的拿出來當彩頭,現下這樣珍貴的南珠還戴在這卑賤之人腕上,實在可恨!
“沈姑娘我先前也見過了,並非見不得人,謝世子何必遮著她?我與皇兄又不是洪水猛獸,難道會吃了她不成?”
嬌滴滴的聲音響起,眾人臉色各異。
謝伯縉抬眼看向對麵的丹陽公主,見她盈盈笑臉如芍藥般明豔嬌媚,可那笑意隻浮在漂亮的麵孔上,顯得愈發虛偽。
“臣妹生性膽怯內向,三位殿下是龍子鳳孫,尊貴無匹,她心頭敬畏不敢直視。”
他語調平靜地說,似是故意與丹陽作對般,他還往右走了一步,這下大半個身子都掩在雲黛麵前,便是個側顏都不叫他們瞧見,“臣想三位殿下通情達理,應當不會強人所難?”
“你……”丹陽顯然氣得不輕,一雙美目隱隱有火光噴出,抿唇儘力克製著。
嘉寧在一旁瞧著,心底簡直樂開了花,嘴角不住往上揚。
小郡王看不過眼,悄悄彎腰,附耳提醒她,“咳,你收斂些。”
嘉寧嘿嘿一笑,再看向自家大表兄時,頓時覺得他這份不近人情的冷臉也不那麼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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