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朝的鄰居宗應諭搬來小區幾個月,從來沒有開門通風的習慣。
他說小區綠化多蚊子也多,重朝受到他的影響,也變得不喜歡長時間開門。
畢竟對於人類來說,如果必須選一個物種滅絕,那大部分人都會選蚊子。
但現在,重朝隔壁的房間——也就是宗應諭的家——那扇深棕色的、脆弱的像紙一樣的防盜門卻敞開著。
“這不是個好兆頭。”重朝輕聲喃喃道。
他透亮的眼瞳折射著微光,緩緩舉起手裡的貓,輕手輕腳湊近大開的房門,向裡麵看了一眼。
很乾淨,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鄰居,甚至沒有一件家具。
隻有正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沒有鋪地板的水泥地麵上。
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下飛舞,窗框落下的陰影像個怪誕的笑臉,眼角彎著哭喪一樣的弧度。
重朝舉著貓,所有的情緒從他眼瞳裡退去。
他臉上露出一種無法控製的茫然。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卷過小區裡一棵棵高大的樹木,碧綠的樹葉互相撞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樓道的窗戶外,有狗狗狂叫起來,此起彼伏,久久不停。
一種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慘叫混雜在這些聲音中間,斷斷續續,隱隱約約,活像早些年的收音機卡了帶。
被重朝舉起的貓貓條件反射弓起脊背,受驚似的從喉嚨裡擠出一連串咕噥聲,細長的貓尾用力卷住重朝的手腕,也不知道是害怕有什麼東西衝上來傷害重朝,還是害怕重朝雙手忽然合攏。
哢噠。
吱——嘎——
防盜門被推開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重朝臉上的茫然一頓,緩緩轉過頭去。
另一扇同樣脆弱得像紙一樣、深棕色的防盜門被拉開,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門後——
開門的人有一雙帶著些灰藍色的深邃眼睛,鼻梁高挺,性.感的薄唇微微挑起,溫柔的笑容中和了五官的鋒利。
剪裁得體的黑色襯衫包裹著他頎長高挑的身軀,挽到手肘的衣袖下,手臂肌肉線條結實而流暢。
是鄰居。
重朝眨了眨眼睛,默默把貓貓放在頭頂。
可憐的b級異化種弓著身,大聲哈著氣,試圖震懾突然出現的男人。
宗應諭看了他們一眼,眼中也染上些笑意。
“朝朝從學校回來了?都這個點了,怎麼不過來吃飯,反而跑到隔壁空房裡去溜達?”
重朝:“……啊?”
他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又看了看正向他挑眉的鄰居,心中的迷惑更濃了。
吹過小區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迷茫的重朝在鄰居的催促聲中抱起貓貓,有點兒窘迫地走進了和他家正對的那間房。
入眼的是玄關深色的複合鞋櫃,兩件西裝外套掛在側邊的掛鉤上。煙灰色的那件衣角被人調皮地綁了個蝴蝶結,與他今早吃完飯離開時一模一樣。
再往進走,客廳牆壁上貼著布滿暗紋的暖色壁紙,昂貴的米白色真皮沙發上擺滿了風格毫不相乾的兔兔胡蘿卜抱枕。
他昨天打印的論文材料被整理好,整齊地放在茶幾上。
整個屋子的布局與他印象裡分毫不差,隻是細節上有所變動。比如他早晨離開時亂扔的東西,已經被鄰居收拾好,一切都顯得那麼井井有條。
是他鄰居平時的狀態了。
重朝將貓貓放下,坐在沙發上,滿心迷茫不但沒有減輕,還生出更多疑惑。
雖然這個屋子確實和他記憶裡的一致,但他的鄰居不是住在他隔壁的嗎?
為什麼他的鄰居會從對門出來?
隔壁那間空蕩蕩開著門的房子又是怎麼回事?
他抓起一個兔兔抱枕,用力rua了兩下,視線飄到正從廚房端菜出來的鄰居身上,心頭微弱的不安立刻被撫平。
“宗哥。”
重朝喊了一聲,宗應諭停下走向廚房的腳步,回過頭來:“什麼事?”
重朝撓了撓自己的略有些自來卷的短發,苦惱地問:“那什麼,宗哥,你是一直住在這間房裡嗎?我的意思是,你是住在我對門,這樣?”
宗應諭有些不解地嗯了一聲:“我們一直都是對門,有什麼問題嗎?”
重朝呆了呆,試探著問:“那隔壁那間屋子?”
宗應諭更疑惑了:“一直是空房。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是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重朝呃了聲,磕磕巴巴道:“沒什麼,就是,就是剛才看到那間房子門開了,有點好奇。”
宗應諭沒有說話,細細打量了重朝一會兒,似乎是確認他狀態還好,就體貼地放棄了追問。
“有人來看房。”宗應諭回答說,“不過租房的人一看屋裡連地板都沒鋪,就直接說不租了。房東脾氣不是很好……他們稍微發生了一些衝突。”
重朝消化了一下這番話,遲疑地點點頭:“那房東和租房的人現在是在……?”
宗應諭:“他們和中介一起去派出所了。”
重朝:。
那房東的脾氣真的挺不好。
他站起身來,想幫鄰居端一下菜,宗應諭瞥了他一眼,趕他去洗手:“趕緊洗,洗完了去盛米飯。”
重朝連聲答應,小跑進衛生間洗手,隨意瞥了眼放在收納櫃上還沒拆開的快遞。
哦,是宗哥新買的洗衣液啊。
大前天到的,收貨地址4號樓b-701?
他住b-703,居然真的是對門。
重朝衝掉手上的泡沫,忽然有些理解其他鄰居的震驚了。
原來宗哥一直住在他的對門,而不是隔壁,難怪鄰居們總說他隔壁是空房。
看來他之前就有幻想症狀,隻是他沒有發現。
重朝有些發愁地歎了口氣,那位醫生看起來挺厲害的,他這個精神分裂……
應該能治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