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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豐盛的午飯,重朝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和宗應諭坦白他的情況。
不過他覺得醫生真是個神醫,很想給醫生送個錦旗,就問了問宗應諭哪裡有定做錦旗的店。
宗應諭給他身上搭了條空調被,溫和地說:“你們學校附近的打印店就能做。彆想這些事了,你下午不是還要寫畢業論文?睡一會吧,看你困的。”
這幾天都沒睡好的重朝聽到這話,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往被子裡縮了縮。
“好哦,宗哥你也睡一會兒吧。午安。”
宗應諭:“午安。”
他給重朝調好空調溫度,又看了眼飛快陷入睡眠的重朝,輕輕帶上房門,拿起外套,離開了住處。
隔壁的房門還沒關,緊急砸掉地板磚的水泥上隱隱滲出一點水痕。
電梯的燈像是受到某種磁暴的影響,燈光忽明忽暗,偶爾還會發出突兀的滋滋聲。
宗應諭打電話報了修,大步走出單元樓。
小區裡如同台風過境,人工湖的水浸過路麵,滿地都是殘破的樹葉。
幾隻a級異化種正揮舞著滿身肢體,用掃帚和拖把努力打掃著衛生。
“快點快點,那邊的水也得擦乾淨!我朝哥睡午覺最多也就一個小時,動作都利索點!”
“得了吧,就你最慢!先把那兩條錦鯉放回噴泉裡!”
“嘖……這小玩意生命力真是弱。有沒有特質是治療類的?快來給它治一下!”
異化種們吵吵鬨鬨乾著活,沒有一隻理會宗應諭,反倒有幾個衝他翻起白眼。
對於這個突然搬進小區,又被重朝下意識用幻象隱蔽了幾個月的人類,他們是真的一點都喜歡不起來。
要不是顧及重朝的意誌,他們絕不會這麼輕輕放過。
宗應諭冷漠地掃過他們,也絲毫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快步走向玉磬苑小區外。
等出了小區,轉進一個大型免費公園,他才在開闊的地方停下腳步,拿出另一支手機。
一通電話適時打了過來,來電顯示是一串亂碼。
宗應諭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利索的女聲:“宗先生,半個小時前,各地汙染值已經徹底清零了。這次汙染持續時間不長,經各地反應,沒有發現被催生出的新異化種。”
宗應諭不意外這個結果。
他今天早上趁著重朝出門看病,以最快速度把家從隔壁轉移到對門,為的就是穩定重朝的情緒。
過程中雖然出現了一點意外,導致玉磬苑小區受到波及,但結果比預想中更好。
對麵的女人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大致說完各地情況,口風就是一轉。
“宗先生,你真的不考慮加入異管局?我們這邊的福利非常不錯,各種製度也比上輩子更加完善。”女人語氣和緩,“如果你不喜歡受到製約,也可以和上輩子一樣保持合作關係,你再考慮考慮?”
宗應諭冷笑一聲:“梁隊長不必費這個心思,我沒興趣。”
不等女人再勸,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異管局,全稱異常現象管理收容局,是一個主要由超凡者組成的官方組織,負責處理國內一切異常事務。
上輩子宗應諭作為全世界最頂尖的戰力,雖然堅持自由獵人的身份,卻也和異管局有著相當緊密的合作關係。
但這種合作,這輩子不可能再有了。
如果不是上輩子陰差陽錯從沒見過重朝,他上輩子都不會和彆人合作。
宗應諭漫不經心地將手機放回褲兜裡,目光掠過不遠處一叢灌木,嘲諷地嗤了聲。
不管是他平時堅持偽裝普通人也好,和異管局合作演戲也好,關注各地的汙染情況也好,為的都隻是重朝。
現在的重朝身體和力量還不匹配,一個不小心,身軀就會直接崩毀。
但這種崩潰無法直接觀測,隻能通過各地的汙染情況和重朝的情緒狀態來判斷,所以他倒也不至於做出什麼太極端的行為。
宗應諭收回視線,濃稠的陰影從樹冠上流淌而下,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在陰影中碎裂,於原地化作虛無。
高大的灌木叢晃動了一下,一個佩戴著異管局胸章的男人一頭栽下,脖頸間的影子猶豫幾秒,才不太情願地退去。
他驚恐地捂住脖子上青紫色的瘀痕,濃烈的窒息感仍徘徊不去,哆嗦著大口大口喘起氣。
“瘋子……這個宗應諭,真他媽是個瘋子!”
……
第二天一早,重朝去學校寫論文,順便找了個打印店,加急訂做了一麵寫著“6”的錦旗。
在圖書館寫了幾個小時論文,勉勉強強湊出三百字,他返回去看了一眼,沉默幾秒,又把自己製造的學術垃圾刪掉了。
【今日論文進度:-200。】
在備忘錄裡記下這行字,重朝帶著滿臉慘不忍睹的表情合上電腦,背著包去打印店取錦旗。
等付了尾款拿了錦旗,他直接坐公交前往寧安心理谘詢室。
一下車,他就瞧見站在門口喝水的醫生,當即揚起手,開開心心和醫生打了個招呼。
醫生很是驚喜,一個激動,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重先生,你怎麼來了?”
重朝連忙走過去,大聲誇讚:“醫生,您可真是一位神醫!我給您帶了錦旗,您看看喜歡嗎?”
他唰的一下展開錦旗,好讓醫生看清楚上麵的字。
街道上的行人頓時停下腳步,眼睛發亮地湊過來圍觀。
醫生露出複雜的表情,重朝覺得,那混雜著開心、自豪和謙虛的激動。
醫生:“嗯……挺好的,但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配不上你的誇讚。”
重朝感動不已:“醫生,您太謙虛了!您一眼就看出了我真正的病因,完全配得上這聲六!”
醫生:“……”他扯了下唇角,抓住錦旗一角,誠懇道,“重先生,要不然你進屋說吧,外麵熱。”
重朝:“哦哦。”
兩人走進谘詢室,醫生關上門,來往的行人見沒有熱鬨可看,紛紛露出失望的表情。
一個紮著小辮、神情頹廢的男人混在人群裡,遠遠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從衣兜裡掏出一支香煙。
但他的手有些哆嗦,試了好幾次,才成功把煙點燃。
緩緩吸了一口香煙,尼古丁勉強安撫了他緊繃的神經。
他低聲自言自語。
“欽天司,你果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