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年聽雨歌樓上(2 / 2)

慕歡記起家裡每逢除夕也會由娘親帶著開筆迎新年,寫下寄語的對聯貼在門楹上,她跟慕禮比賽誰寫字更好更快,她一手飛白寫得極好,得了佟夫人的真傳,慕禮便賽著寫小楷,因為父親的楷書方正娟秀,明州府都是有名氣的。

大門的楹聯總是留給母親和父親,以前他們那樣琴瑟和鳴,分寫上下聯,夫唱婦隨。

元宵時候放燈,在上麵寫了一家人的祝福,在院子裡看著燈隨千家萬戶的燈一齊飛向空中,想起這些慕歡臉上浮了笑影。

冬日裡路滑不好騎馬,汪崇安和兩個姑娘分坐兩架馬車晃悠悠的往千盞樓去。

聽名字就是個觥籌交錯的地方。

到了一看果不其然,就差用雕梁畫棟來形容了,竟如此豪奢,怪不得一眾公子要在此處起社,以詩會友。

慕歡與芝蘭往二樓雅閣去,汪崇安早與熟識的幾位公子坐在一處,席間幾位頗為嫵媚動人的娘子作陪,他自然再懶得理汪崇華。

這雅閣位置極佳,隔了道屏風外便是作詩的幾位公子,樓下便對著一位彈琵琶的歌伎,那戲台布置的紗巒迭起,屏風為障,雲宮一般。

“奴婢聽牽馬的小廝說,這個娘子就是廣寒雲宮的頭牌,喚作露凝香,善彈琵琶唱曲子,原是教司坊出名的善才,後賣身到風月之地,一連三年這詩社都是請她來

唱詩的”,粉盒小聲講道。

詩會已然進行許久了,露凝香已一首接一首的唱起。

果然是一枝紅豔露凝香,**巫山枉斷腸,神仙妃子般地容貌,眉間淡淡離愁。

“好好地善才不做,選了下賤的營生”,汪崇華瞥了她一眼,言語不屑。

“姑娘,打聽到了”,香盒跑了過來,說:“今日撚的題是‘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九翎這幾年與西涼有起戰事的苗頭,朔州又是頻起紛擾,連四皇子都被送到西邊去封王了,隻為鎮守朔城。

雖仍是一派盛世祥和、鮮花著錦,可敏銳的人總能嗅到危機,尤其是京城這樣的地方,又是一群正值壯年的血氣英才,故而才有了這樣的題罷。

“八萬裡征路不休。投筆從戎帶吳鉤。西向雁門無回顧,風淩雪肆滿白頭。溫濁酒,劍不收。自在笑啖胡虜肉。若有故鄉問且憂,丈夫華發為國愁。”

和著蒼涼的琵琶聲,慕歡隔紗屏望去,俞珩正疾書,一襲花青色衣衫玉冠束發,側顏俊朗,這樣一首他寫的詞,又讓慕歡想起那日在當鋪,他問自己是不是愛王昌齡的詩的神色。

他是個出身富貴鄉,心有鴻鵠誌的人,又偏英姿勃發,玉樹臨風的模樣。

也難怪汪崇華日日想,常常念。

“可惜今日博藝不在,他一手好字,正配你這詞”,一個藍衫公子歎息。

聽他提起夏博藝,俞珩頭落了筆搖了下頭,配得上他這心境的字有更好的人選,正浮現徐姑娘的臉,抬頭一望,便看見汪崇安旁邊置紗屏錦障的雅閣坐著位姑娘,囫圇身影竟是徐慕歡。

他凝神望過來,慕歡忙彆過頭去一絲緊張。

他是想的太多後眼花了嗎?俞珩朝這邊走過來了,離著那紗屏兩步遠住步,真是她坐在屏風後。

拜道:“聽聞徐姑娘書法頗有古風,擅學程邈、蔡邕,今日可否鬥膽請賞字?”

他這不是為難自己麼,當日當鋪的事被汪崇華知道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你真會寫?”汪崇華吃著蜜餞,“你一個小官家的女兒,能寫出好字兒來?”

她本是不想寫的,慕歡被她這話激住了,除了出身地位不如她,慕歡自認為事事都比她汪崇華強,何故

來嘲笑她。

她研墨,提筆,俞珩不知為何,隔著這紗屏覺得也能看得清她,如料峭風中綻放的寒梅般地風姿。

“好字!”

“就著飛白書才有豪情的氣派”,今日她收起了靈氣,不做浮誇技巧,絲毫看不出女兒姿態。

汪崇華打量一眼慕歡,“我以為你隻是茶做的好,字也寫得好,不過珩哥哥怎麼知道你擅書法,不是一麵之緣嗎?”

“我也不知為何,可能是聽肖家哥哥說過。”

“你那肖家哥哥怕是個媒婆吧”,汪崇華再無興致,也不等露凝香唱完俞珩的詞就起身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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