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山蹊華燈映月明(1 / 2)

汪家在湖雨彆苑齋戒三日,慕歡便在床上委了三日,除了睡著就是喝藥,那藥苦的再去喝什麼蜜水,吃什麼蜜餞嘴裡都沒味道。

好在這藥雖然苦了些倒還有用,她也隻是嗓子疼,沒再添了什麼重病,汪家也還有些臉麵,第二日便將禦醫請了來給慕歡又把了一次脈,仍然是讓注意調養不要寒風天挪動。

謹遵這兩個大夫的醫囑,正月十五早上請了燈後,慕歡並未隨侯府一齊回城,馬夫人留了幾個婆子和丫鬟一並在湖雨彆苑伺候,說是等身子全然好了再回去也不遲,免得風冷馬車顛簸受不住。

芝蘭本是執意要留下照顧慕歡的,可秦夫人覺得不合規矩,最後拗不過便隻留下四書伺候。

那天他從冰湖裡救自己上來,慕歡這幾日總出神想起。

她落水後,身上的鬥篷全濕了,像是千鈞重的向下墜她,她不會水,寒冷還未來得及感覺心裡先有溺水的絕望。

看著上方那一處冰窟窿的光亮,她憋得一口氣要用儘了,都打算合了眼墜到湖底溺死。

從那光芒裡他來了,向自己遊來,伸手解開了鬥篷帶子,解開了她的束縛,攬腰將她摟緊,慕歡如同抓到了能生的浮木,緊緊地抱住他有力的腰。

像是在水中跳舞,他蹬著水,拖著她,旋轉著向著那光芒處上升,從地獄拯救她回人間。

“二姑娘,喝藥吧”,四書打斷了慕歡的出神。

慕歡放了手裡的書眉頭輕蹙,喝下半碗藥,又灌下兩碗蜜水,慕歡撂了書再沒心情,這三日躺的筋骨都酥了。

“姑娘,我這兩日做了個抹額,您看是不是喜歡?”

眉生拿了一個抹額過來,兔毛做裡子,罩了一層黛色錦緞,恰在額角處繡了兩朵並蒂合歡,花心還各釘了顆珍珠,給慕歡戴上剛好合適。

“你這合歡繡的可真好看!針腳多整齊啊!”四書手指撫過連連讚歎。

“這算什麼,我家大姑娘針線才好呢,若是在家我可不敢拿出來給二姑娘戴。”

慕歡看她二人竟不覺得煩悶,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因為這個意外讓她們隻能窩在這彆苑裡陪她。

“姑娘,外頭

下雪了,暖的像開春一樣!”眉生端了一大碗元宵回來,“李媽媽還說,這彆苑雖然僻靜不比城裡,可到了晚上,天官祠的道士便掛燈,這些燈都是各府請的,也十分熱鬨呢!留在這城外看園子的仆婦小廝們,也會趁夜去賞燈耍燈。”

“咱們也出去轉轉吧”

慕歡活動了心思,沒吃兩口元宵就起身,換了件襖裙,披了那件厚實些的鉛朱鬥篷,令四書提了燈出門。

今夜雪真大,若柳絮乘風而起,出了門竟是一派祥和明亮,幾家彆苑門前都上了燈,還將小燈籠用繩索穿起來掛在附近的樹上,廊上,亭中。

遠遠的望去,城裡有人開始放天燈了,像是一個個螢火飛天而舞。

不知誰家守園子的小廝在門前的雪地裡玩雪,竟堆出一個小小的雪人來。

眉生蹲身握了個雪團朝四書砸了過去,兩人竟也不怕冷的追鬨起來,慕歡提了燈畏寒的站在一邊看她二人嬉鬨,連兩個伺候的嬤嬤都有了笑容。

四書敵不過眉生,躲到慕歡身後,她便護著四書,眉生握著的雪團丟了過去,擦著兩人而過,本來還笑著的人竟愣在那,慕歡和四書尋她的目光一回頭看去,竟是俞珩帶著小廝站在幾步遠,那雪團砸在他的馬靴上。

怎麼是他?這元宵佳節,他不在城中賞燈,在這僻靜彆苑怕也是在養病吧,慕歡退後了一步作了個禮。

想他幾日前從冰湖裡冒著性命危險救了自己,不計那日在福祿庵自己凶他,是個豁達的人。

“我親手糊了個燈,送你玩兒。”

這燈糊的真醜,說它是隻貓,可偏畫著尖尖的牙齒,若是虎——慕歡看了眼濮陽手裡買來的老虎燈,簡直就是照虎不成反類貓了!

她掩嘴笑了下,見她笑,俞珩凝望她的眸子也漸生出笑影,有些羞赧的說:“醜是醜了點,我照著這老虎燈學著糊的。”

她還在養身體,沒有施粉黛,素淨的臉如明月般皎潔,娉娉婷婷的站在雪中,靜的像是一幅畫,俞珩就這樣的看著她,心裡想的都是那兩句詞——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總有那麼一個人,你於世間行走,縱使孑然一身慣了,遇著他,也會改了世間一人

獨行的念頭,要與他紅塵作伴,才不枉活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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