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慕歡釀了兩壇高粱酒,她第一次在朔州釀,難免拿不準火候。
酸了一壇,隻剩一壇,倒也氣味極好。
“原怕朔州夏天短,誰想雖短卻氣溫適宜。”
明州府善製琉璃器皿,官窯每年都挑選最好的幾批進貢,一些普通成色的琉璃器具便散入平民家。
她成婚時母親給她陪嫁了一套翠綠的。
從大到小有七八個,能一個套一個地摞起來,色清透,觸感細膩,已是市賣中的佳品。
這是拿出來泡果酒的最佳器具。
顏色既和青梅不違和,清透的質地又能觀賞到酒浸泡著青梅。
大的琉璃盆盛了滾燙的水,套了小的盞子在裡麵溫著。
豬肉的價錢可比羊肉便宜,買上一大塊,入秋後經曬和風乾做成脯,再用蜂蜜和鹽糖醃漬,泡在壇子裡。
這會兒正好拿出來下酒。
慕歡從舒綰的府上采了些忍冬的葉子,搗碎和上摻糖的糯米粉,包上肉鬆火腿的餡兒上鍋蒸熟,顏色如青團一般,吃起來有一股荷葉翠竹的清香。
“可惜了,沒有山裡紅,我還記得在天官祠喝過一次,味道與顏色都更好。”
慕歡斟了一杯給俞珩。
她有孕不能喝酒,隻能豔羨俞珩有口福。
“人間瓊漿,可媲美嶽母大人的桂花酒。”
俞珩故意饞她,陶醉般地晃腦袋。
“既喝了酒,必有好詩,請吧!”
朔州已到了天冷的時節,正是暖酒圍爐,秉燭賭書,寫詩對弈的好時候。
慕歡親自研墨,俞珩從匣子裡取出幾張紙,用鎮紙展平。
“要不我倆即景聯句吧。”
“聯句人少了可沒意思,芝蘭不在,他們也不會。”
慕歡摸了摸自己肚子,眯著眼笑他。
“你不會是做不出來,故意拉我聯句。”
“酒一入腹,怎能做不出詩來。”
慕歡掩嘴笑他,“好,那你做出來,我親筆題下。”
“多謝娘子。”
他學著戲台上的小生,翹著腳,誇張地給慕歡做了一揖。
“天晚雪欲來,綠蟻暖圍爐。”
“賤妾未添香,反勸郎讀書。”
他敢排解自己,慕歡豈能輸給他。
輕拍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思忖些許。
以詩回諷道:“數月時時勤照拂,得成佳釀與君酌。杯酒入腹再無詩,豈非農夫賴皮蛇。”
‘賴皮蛇’大笑著朝慕歡拜了兩拜,將兩首詩錄了下來。
“剛才你說即景聯句,今晚下雪,還是今年第一場雪,不如我們就以雪為題吧。”
她又說道:“而且隻押韻即可,不必過於在意格律,我們本是做著玩,又不考狀元,嚴苛平仄粘度,一晚上都不得自在。”
慕歡這樣一說倒顯出她隨性的一麵。
“若是能寫出李白蜀道難那般的詩,誰還在乎什麼格律平仄。”
俞珩知道慕歡最愛李白,所以她逢詩要吃酒的毛病是葉公好龍。
她其實酒量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