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時候, 書房還亮著。
燈幾乎整夜未關。
穆季揚大掌按在眉心上,低著頭。
“她說……她隻打算簽離婚協議。”
這句話,一夜都在他大腦中回旋不散, 攪得頭痛欲裂。
他疲倦地閉上雙眼, 同時一聲鼻息很重的冷哼從喉間發出。
如果不是晚上那通電話,他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 他都沒想過的離婚, 蘇漾居然期待了這麼久。
穆季揚胸腔像被什麼堵著滿滿當當,尤其那個莫名湧上來就散不去的煩躁感,讓他有種罕有的失控感。
他成年後跟蘇漾見的第一麵, 就是爺爺安排的相親。
穆季揚現在還記得蘇漾當時看自己那個莫名複雜的眼神。
那頓飯他最後沒吃。
剛見麵就接到一個工作電話。
穆季揚當場買了單讓她自己慢慢吃,便將她一個人扔在了餐廳。
從前他對蘇漾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那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除了長得好看,看不出有什麼特彆招人喜歡的地方。
偏偏他爺爺非常喜歡。
乃至過了那麼久, 蘇漾還是一出現就順理成章成了他的未婚妻。
穆季揚從來不是循規蹈矩,乖順聽話的人。
這種宛若舊社會的配對婚姻,在他眼裡就是荒唐可笑和不能接受。
他反感這件事本身, 而非一個具體的對象。
但勒令他娶蘇漾的,是整個穆家他唯一敬重,也不會去忤逆的爺爺。
爺爺當時已經查出了癌症。
他不吵不鬨地接受了這樁婚事。
穆季揚一直覺得自己態度明確,如果蘇漾稍微有點自知之明,就不該嫁給他。
後來新婚夜,他發現蘇漾竟然誤以為他喜歡她時,他覺得她的自戀真是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從書房出來,穆季揚重新推開臥室門。
臥室靜得落針可聞,落地窗前的遮光簾被拉得密密實實, 仿佛透不進一丁點光線。
床上的身影沒有醒轉的跡象。
他踩著地毯無聲走進去, 低眸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女人。
她雙眉間微微蹙緊成川字, 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這麼難受。
穆季揚伸手,手指很輕地落在她額頭上試了試。
然後又拿起旁邊的體溫槍,從她額頭上掃過。
37.9。
他將體溫槍放下,從臥室退了出去。
*
蘇漾醒來時,昏暗無光的房間隻有她一個人。
恍恍惚惚覺得,好像昨天被穆季揚帶回來是一場夢。
她掙紮著睜開眼,瞟了眼床頭的時鐘。
中午十一點半!
這時間讓她原本還有些混沌的腦袋迅速清醒過來。
她跟律師約的是早上十點。
而現在十一點半,她還沒起床……
蘇漾拖著沉重的身體坐起身,找了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機。
看了幾眼未接來電,又去翻微信的未讀消息。
發現律師並沒有就她失約的事發消息或者打電話來詢問。
她手在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上揉了下,慢半拍地想起,彆說她失約這件事,律師好像還沒給自己回信有關離婚的事。
她昨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本來想調整一下時間。
結果在跟律師溝通的時候,對方莫名其妙地一句——“我們並沒有接到穆先生有擬定離婚協議的委托。”
蘇漾當時愣了。
後來律師含蓄地表示他隻能確定手裡的委托並非離婚,其他事宜或許在其他律師手裡。
她打這通電話時頭昏腦漲,也沒太明白這其中的問題。
或許穆季揚是將離婚的事交給彆人了。
她實在不太舒服,想要儘快恢複身體準備下一期的節目,如果不是離婚她就暫時不想去。
最後對方答應幫她問問離婚事宜是找哪個律師。
現在過了一晚上,這位律師把她的需求給忘了?
蘇漾剛想給律師打電話,周蜜的電話來了。
“你沒事吧?現在在醫院嗎?哪個醫院,我過來看看你。”周蜜憂心忡忡,“你病這麼重,昨天怎麼不說呢。”
蘇漾聲音沙沙的,自己摸了下額頭,“還好,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沒什麼大礙?你這叫沒什麼大礙?”周蜜聲音高了八度,“你彆怕我擔心就不說實話啊,你要是沒事,昨天晚上怎麼會連我都等不了,寧可去找穆季揚?趕緊告訴我在哪兒住院,我馬上來。”
昨天晚上周蜜趕到秀色,得知她被穆季揚接走時,整張臉的表情就是來晚一步的悔恨。
包廂的人當時還在打趣,她這個經紀人難道是來跟穆季揚搶老婆的嗎?
周蜜當時開了兩句玩笑就走,但心裡為蘇漾捏了一把汗。
畢竟以她對蘇漾的了解,有什麼事能讓她找到穆季揚,那可能是她快掛了吧。
否則不至於等不了自己這麼一會兒。
周蜜擔心了一晚上,又打不通蘇漾電話。
輾轉聯係上趙禾,趙禾就是一句不太清楚,怎麼也不肯多透露兩個字。
要不是沒號碼,她可能要打到穆季揚那邊去。
蘇漾狐疑地問,“不是你讓穆季揚來接我的?”
“怎麼可能,我連他電話號碼都沒有。我隻有趙禾那個工具人的號碼,那還不如我自己來靠譜。”
周蜜說著,沉默了一刻,繼續問,“不是你找的穆季揚?那他是專門去逮人的嗎,抓到你逛酒吧難道能少分點財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