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荀棐之言,荀彧麵色稍凝。
他正襟危坐道:“若黃巾四起,天下紛擾,潁川恐不是久居之地。”
豫州,自古以來便是四戰之地。
天下兵戈一起,豫州無疑會成為戰場的中心。
荀攸亦道:“其他州郡我不甚清楚,但是如今潁川的太平道教眾便已十萬不止,若再任由其肆意傳道,日後將極為難製。
更彆說潁川靠近雒陽,賊眾一起,雒陽驚恐,天下不安。”
荀彧緩緩道:“不過如此一來,天子驚懼,必如二兄所言,解除黨錮。”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如果天子在天下大亂的時候仍然堅持黨錮,那麼就不要怪各世家大族、豪強地主參與進太平道起義了。
他們甚至不用親自下場造反,隻需要在必要的時刻推波助瀾,偌大的漢帝國便會搖搖欲墜。
沒辦法,東漢立國的根基便是天子與世家豪強共治天下。
如今你漢家天子因為個人喜怒便強行打壓世家,這明顯是想踢合夥人出局,那這便是你死我活的相搏了。
荀彧說道:“太平道起義後,無論黨錮是否解除,我等都需要保全家族,不知二兄和公達有何見解?”
荀攸撚須而笑,“此事易爾,即依楊公(楊賜)上書之言,在太平道造反之前,擒殺本郡渠帥、頭目,蛇無頭不行,渠帥一亡,普通教眾便如鳥獸散。
縱有疏漏,太平道有一、二英才趁勢而起,但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其無渠帥之名,便難以輕易聚攏數萬、十餘萬賊寇。
賊寇本就未經軍陣,再散為數股,又缺少甲仗,必然力弱,屆時遣郡兵、部曲三千出陽翟,可逐一而破。”
說到這裡,荀攸看向神色平靜的荀棐,篤定道:“至於如何保全潁陰,攸想輔之早有籌算。”
荀彧頷首,“二兄既斷定太平道會起義,想來已有準備。”
荀棐微笑道,“保全潁陰之事,在外而不在內。”
荀彧兩人點頭。
所謂在外而不在內,指的是潁陰縣本縣之人縱是有信太平道之人,也不會選擇在縣內造反奪城。
這既是因為荀氏數百年積累的名望,更是因為荀棐對潁陰縣黔首百姓們的恩德。
荀棐自來此世,除了學習經傳兵陣,許多時間都投入了農事之中。
他不僅向鄉人推廣耙和曲轅犁等農具,還憑借販紙得來的錢財,購買牛馬,在農忙時將它們無償借給縣中的農人耕種。
兼且贈送縣中鄉民桑苗等物,幾年下來,潁陰縣內的黔首們已經能夠做到一日兩餐,都能吃的飽粟麥,還種起了桑麻、養起了雞鴨之類。
基本的生活有了保障,自然不會從賊,就算是信奉太平道又如何,他們不會蠢到丟棄自己豐足的生活,提著腦袋為太平道賣命。
更彆說荀棐對他們有大恩,造反的話豈不是害了自己的恩人,這在俠儒之風盛行的當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反倒是如果有人想要造反,荀棐隻需要振臂一呼,縣中鄉民必然蜂擁景從,隨他鎮壓賊寇。
完全可以說,隻要荀棐身處潁陰,荀氏和縣城便安全無虞。
“內部不生亂,至於外部,便如公達所說,隻要除賊渠帥,大亂便不生。
如此縱是有外縣之賊聚眾攻我潁陰,我等亦可集縣中豪族部曲僮仆,征召鄉民,守城不難。”
當然,如果僅僅隻是為了守城、保全家族,荀棐這些年來完全不必要如此勤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