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看了一遍後,劉宏不由訝然出聲。
見段珪和呂強都好奇地看過來,劉宏便將奏表扔給二人,問道:“這荀棐於農事上果真有如此大才?”
段珪和呂強看過之後神色各異。
段珪向來不喜士人,故而不願為荀棐說話,呂強則不假思索道:
“荀輔之其人,才高於世,心憂萬民,少時就已聞名海內,國家應當也聽過他之言,即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劉宏恍然道:“原來是此子!”
呂強接著道:“荀輔之德才兼備,因少時見農人辛苦,心生憐憫之心,故常親事農耕,研創農具,所著耙、犁皆有大用,潁川一郡田壟間隨處可見。”
劉宏緩緩點頭:“如此看來,這奏表上沒有誇大之言?”
呂強回道:“想必區區一太守不敢大言欺瞞國家。”
劉宏想了想說道:“既然這農具有大用,肥土輪作之法也有增益,那便依奏表所言,先試行皇城之內罷,濯龍園、芳林苑都留出些土地來試試,以觀後效。”
呂強大喜:“國家能納良諫,重農桑之事,乃臣民之福!”
劉宏這才重新露出笑容,笑過之後又陷入愁思。
段珪小心翼翼地問道:“國家可是有何憂愁?”
劉宏皺眉道:“荀輔之獻五色……獻農書有功於國,朕不知該如何賞賜?”
段珪聞言也蒙了一下。
是啊,賞荀棐什麼呢?
官職嗎?
荀棐受父親荀爽黨錮影響,不能為官。
錢財嗎?
荀棐獻上五色紙如此祥瑞,還奉呈農書,該賞多少錢合適?而且劉宏向來是個貔貅性格,錢財經他手隻進不出,想要他厚賜錢財,他是真舍不得。
官職和錢財都不行,但是有功不賞更不行,再說劉宏還想要更多的五色紙,如果不賞賜荀棐一些東西,他怎麼好從荀棐那裡繼續要紙呢。
身為天子,總不可能強搶吧?
呂強知道劉宏是個吝嗇之人,於是不提錢財之事,說道:“可賞官職。”
段珪臉色頓時一變,“難道你是想開黨錮嗎,萬萬不可!”
兩次黨錮下來,士人和宦者已成生死大敵,段珪身為中常侍,是絕對不允許士人們解除黨錮的。
劉宏也神色不虞,他雖然近年來有過徹底解除黨錮的想法,但無論如何都不是這會兒,至少也得再過幾年看看形勢。
呂強瞥見劉宏神情,說道:“非全開黨錮,實解荀慈明一人之錮。”
劉宏眼睛一亮。
是啊,誰說解除黨錮一定要一下全部解除的,那隻會損害天子說一不二的威嚴,但是完全可以一個接一個的來啊。
有大功於國者,可解本人、親人之錮。
有這個理由在,天子就不算丟麵子,而且還可以借此穩住那些被禁錮的士人,給他們以希望,幻想某天自己也有機會被解除黨錮,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因長久禁錮,從而生出逆亂之心。
劉宏越想越覺得妙,咳嗽一聲說道:“賞賜之事已定,解荀爽之錮,不過這五色紙嘛……”
段珪知道天子想要更多的紙,於是建議道:“國家解荀爽之錮,已有大恩於荀棐,有恩當報,令荀棐將製五色紙之術交上來便可。”
劉宏微微搖頭,他雖然愛財,但是還不至於這麼明晃晃的搶人家業,而且臣僚們和天下士民也不會答應他這麼做。
呂強思慮片刻道:“昔日和熹皇後曾罷郡國貢獻,隻要求各地進獻紙墨,國家可效仿之,將五色紙加入貢物名冊。”
加入貢物名冊後,荀棐就需要每年以低價提供一些五色紙給內朝,看似少賺了些,實則不然。
最關鍵的技術仍掌握在自己手裡,又進一步抬高了五色紙的地位,最最重要的是父親荀爽得以解除黨錮,荀棐就能在黃巾起義前任官地方,這些好處是區區一些錢帛換不來的。
劉宏緩緩點頭道:“可,另再賜荀棐錢二十萬,不,十萬,以示嘉獎。”
“諾!”
呂強低頭應是,心中腹誹天子仍然如此吝嗇之餘,亦暗自感慨不已:‘荀輔之獻書赦父之事一出,必然名震宇內,為士人楷模,而他今時,不過才年二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