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山。
仿佛是某種忌諱,它就在萬婁底郊區,但卻沒人願意吐露半點關於它的信息。
除了死人。
威天陽開著搶來的吉普車一路闖到了市郊,然後在一片雜草叢旁拋棄了這輛車,並將它一拳打進虛無之中。
街上的殺戮也才剛剛過去半個小時,維和部隊應該會去收拾爛攤子。
沿途,他曾遇見過兩隊激進派士兵,他們站在路邊那長長的木杆子旁,悼念著被插在上麵的死者。
悼念他們自己。
那木杆子兩人長,底端有固定,頂部削尖了,從下麵刺進去,從死者張著的嘴裡穿出來,血和糞便粘稠凝固,在木杆子上結成暗色的小疙瘩。
下午陽光毒辣,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春秋,隻剩下冬夏,12月寒流降至之前,氣溫永遠保持在25度以上。
那十幾個士兵拄著81式步槍,麵對著長杆上的屍體,正低頭不語,默默流淚。
威天陽上前詢問賀山戰俘營的方位。
他們沒有說話,抬起頭來,被硝煙熏黑的臉上,流下兩條白色的淚痕,伸出乾枯的手指,指向了東南方。
他很想帶著這群人一同前往,但對方並沒有這個打算,指完路,便又恢複到之前的靜默狀態。
威天陽也不再花心思,便獨自朝著賀山的方向前進。
他走了大約四個多鐘頭,太陽沉入地平線過半,赤紅與深藍在天空中交融,一座不算高的黑色小山出現在前方隱隱綽綽的夜幕之中。
說是山,不如說,是大地上隆起的土包,是臉上長出的粉刺,是蛋糕上點綴著的巧克力豆。
山腳之下,保守派的哨所變得密集起來,路上也不再能看到民用車輛,威天陽猜測,自己已經進入了管製區。
山的向陽的一側披著血紅的霞光,而在另一側的黑暗之中,閃爍著點點燈火。
這裡已經被修建成一座堡壘,入山的水泥路每隔幾十米就設立一個哨所,大大小小的水泥房子在深黑色的樹林間隱約可見,持槍士兵三五成群結隊巡邏。
而在哨塔上,還有大流明的探照燈,掃過林間的黑暗角落。
威天陽躲在陰影之中,看到幾輛軍用卡車載著士兵從山裡開出來,過了入山口的檢查哨,朝著萬LD市區開去。
市區裡的戰鬥應該是驚動了這裡的兵源,敢在維和部隊的眼皮底下動粗,保守派抱著的腿應該很粗。
威天陽避開了入山的大路,悄悄鑽入黑林之中,靠著氣味,一路往山上行走。
直到他深入這座低矮的小山,才切身體會到“戰俘營”三個字的份量。
他原以為那些修建於林子裡的水泥房子是兵營或哨所,但靠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座座用來拷打虐待俘虜的囚籠。
這些水泥房子有大有小,最大的有超市那般巨大,最小就跟路邊的公廁一樣局促。
但無一例外的,這些建築都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血腥惡臭。
威天陽在林中一處泥坡處停留,凝望腳下那小小的白房子,背靠泥坡的牆壁上有個開口小窗,窗子被幾條鐵欄杆封死,從裡麵透出昏黃的燈光,一股濃厚的血氣和令人不適的聲音從小窗湧出。
他透過小窗朝裡觀望,隻見一個被扒掉上衣的男人,用手銬捆了雙手,吊在房間的正中,兩個士兵正對其動刑。
那男人身上有著大塊青紫,下巴上全是血,已經半死不死,胸口上滿是嘔吐物。
威天陽潛身,滑下泥坡,瞅準時機跑過小路,鑽入另一側的林子裡。
他翻越了一段茂密的灌木叢,眼前又出現另一座白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