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2 / 2)

千秋之改 zz星夜 13540 字 3個月前

像此種,明明是子繼父業,偏偏是父親喜好左右之事激起李沉心中的漣漪。

李段季因貪生要兒子從文,並非大過,可他行極端之舉,寸步不讓,不僅斷送李廬陵之理想,更斷送其性命。

歐陽宇屏付出的真心遠不及歐陽雨澤不論,對待教育並不上心。他所思所為理想遠高於現實,荒繆怪誕之人,他隻需歐陽雨澤跟他說的做至於能不能成,那無關緊要……

歐陽雨澤是他的親兒子總有感情吧,歐陽宇屏對外界的情感比做一個梨,那他唯一入族譜的兒子便是那梨籽,他唯一的妻子便是那梨柄。

同樣的是做法,歐陽雨澤好學道,偏不讓,李沉好學武,偏不讓。如此之愛,如同山體崩塌,泥流滾滾,害怕又壓抑著無能為力。

李沉的腦子思考嗡嗡作響,過會又轟隆隆的,他忽感頭痛欲裂,手托著腦袋,眉毛,雙目,中庭擰作一團。

?濛從他講道,不讓學道,便料到李沉會有反應,隻是沒想到……她心裡一陣心痛,“你沒事吧?”她招呼著他,帶著他暫時離去。

見到這樣的狀況,歐陽雨澤很不解,俞苧夜大致猜到怎麼回事,不過你不問我便不提。

他用左手撫平右手擰成的拳頭。俞苧夜坐在一旁,看向彆處裝作無意道:“離家多年,不再有聯絡,你仍清楚地記得這些,足見怨恨之深。但從你中飯時地表現,你是渴望一個‘家’字,又或許是那份淡薄的父愛。”

“我明白自己的處境,自知無法拿他如何,今舊事重提故升惱怒。至於你的後半段,其實我自身也不明白……”歐陽雨澤臉上陰陽變換,並無轉喜之色。

俞苧夜未能注意到歐陽雨澤情緒微變, 她道:“今日你我尚能好好地活在世上,已經極不容易,有些事還得你自己斟酌。今時不早,你已疲憊,我有最後一問,柳不懷與你親近否?若他做出十惡不赦之罪行,你又如何抉擇?”

“自然除之而後快,我歐陽雨澤並非為虎作倀之人,苧夜放心。隻是現下的我還不能與柳不懷匹敵。”歐陽雨澤歎息道,走到這一步。

已是半夜稍過,明月西沉之時,“時已不早,夜來風緊,我們進屋去吧。”歐陽雨澤護了護他雖高大但瘦弱之體,說道。

?濛,李沉兩人走出院門,又在院門外站定,她端詳起來。

他托著腦袋,嘴裡念念有詞:“李段季,是我的父親,從文不從武。若無武將守一方,何來江山太平享。一舉兵戈,殺戮無數生靈,一行為功,終成一場空。”

“?濛,”李沉念道,他的腦子被過往的事情占據,一點點記起來,臉上又是哭又是笑。“我總算找著你了。”

?濛實在沒想到會有這一幕,這一幕來得這樣快卻又不快,她已經等了千年之久。她一陣感傷,說心不動是假,但她觀李沉模樣似乎不對。一下子接受到來自一個陌生人的大部分記憶,李廬陵前世習武也會幾招茅山術,如今他看起來便像走火入魔一般。

?濛趕緊用法術鎮壓住,又用法術驅使他回去,他身上的異樣才逐漸消散。

?濛家中實在沒地方,三人共處一室,都睡地上,兩女一男間隔著框架和竹簾。

三人各懷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李沉吃了早飯便要趕赴家中,他看起來似乎並無異樣。歐陽雨澤則是提議一起去爬青城山。

?濛可沒什麼心思爬山,但李沉亦熱情邀請著,她倒要看看葫蘆裡賣什麼藥,道:“這樣,我先將布料都派去,咱們再出發。”

一路上,歐陽雨澤便明了怎麼一回事,難怪從昨天便怪怪的,難道這便是一見鐘情……俞苧夜反倒沒什麼表示,便算是那個人,亦需慢慢恢複記憶。況她不敢忘鳳狐琪娘的囑托,這些事都有助於她恢複記憶。

走了沒多久,再繞一道,在李沉家歇會腳,再從李沉家出發到青城山亦不成問題。

歐陽雨澤卻叫住幾人,說道:“往這邊,到青城山更近,苧夜往這邊。”“好。”俞苧夜應道。

李沉覺出他話裡的意思,似乎是想他不去打擾兩人,他也“識趣”,道:“既然歐陽公子輕車熟路,那李沉亦不多陪,先家去,這便告辭。”他那讀書人的身姿,雖沾了些商氣粗氣,但一行禮,那氣概了不得。

?濛亦稱道有事。之後便找到機會與李沉詳談昨夜之事。隻有俞苧夜一臉懵。

青城山一路,歐陽雨澤感慨萬千,自己一生向道,如今卻與妖為伍,生死相係,難道在外幾年,我便走錯了路嗎?

不論王家,柳家此等天天作耗,壓榨百姓,塗炭生靈之輩才算真道之化身嗎?

道說向善,無為,絕不是世間道家這般,莫非真道需到深山林處尋,非要清修,才能不被世俗利益所沾染嗎?

歐陽雨澤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合格的道士,但究竟合不合格有什麼重要,至少日子比從前好了,但人吃飽便沒事做,就愈發思索精神上的東西。一時想不來什麼,他便主張到青城山來。

歐陽雨澤不怕自己不被承認,隻怕她不被承認,貴和之道,妖何有例乎?俞苧夜一路欣賞青城山之美,不覺中心裡的那根弦鬆懈下來。她隱隱約約地感受到道之崇,他則彆生尋常。

今日朝陽微弱,青城山上煙霧繚繞,枝丫相啄,一片興榮之景。歐陽雨澤身臨其境不禁褪去“外飾”,如同一個尋常的少年,急切地往上爬,俞苧夜看他好幾次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忍俊不禁。

已近山頂,不見人往,遠離世俗。

歐陽雨澤走的是另一處偏僻之地,道士清修,更無香火味。仿佛整座山都悄悄然,是個安謐恬然之地。

俞苧夜眼睜睜的看著他到達山頂,一切詭異之感達到頂峰。

“從始我便沒有修上正道,我阿娘是弱方,因而我一心想學真本事,幫扶弱小,不使阿娘之悲在旁人身上重蹈覆轍,而我卻無可奈何。”歐陽雨澤雙手攤開,做“無可奈何”的姿勢,現下他對於所出來的事確亦無可奈何。

俞苧夜上前幾步,溫和道:“你有此心,那是極好。”

“苧夜,你且聽我說,”歐陽雨澤自上往下看,頗有自得之意,“起初見世,亦念降妖除魔,可到頭來驚覺,人祟同行,作耗禍民。往深裡看,也好些妖不曾作惡,隻因弱小,才致被除去。柳家是我知道的這一切的一把鑰匙,當時我尚不能辨清是非對錯,隻是自那以後離柳家遠遠的。”

歐陽雨澤淺笑一下,他真的為此高興,這個笑不單是俞苧夜聽著驚異,對於所有妖這種話都很難不動心。

“你不是奇怪,為何對你沒有那麼大的敵意?大致是因如此,萬物有靈,妖亦是這世間的一份子。此種道理,我竟了悟,哈哈,”清亮的笑聲回蕩在山間,他身上好似有縷光停留著,發著亮,“後來,我連存活下去都難,便隻有活下去,做好人,做好事這點小憧憬。”

歐陽雨澤看向俞苧夜,正巧入原本看著他背影的她的眼中。他的眉彎起來,似乎要邀請她,要拉她的手,但真碰到指甲蓋,他又立馬縮回去。

且說山下,“公子,從何覺著我麵熟?”?濛靠著圍欄外,看著李沉挑水。“從心。”他由心道。

?濛笑了,心裡甜甜的,嘴上卻不饒:“花言巧語。”

“廬陵不曾扯謊,當真如此。”李沉說著怪難為情的彆過臉。

“那你可知?我乃是一隻朱鹮。由鳥化作人形的。”?濛一句話打散漸濃的情愫。

“你是朱鹮鳥?這有何了不得?”李沉道,“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真是“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歐陽雨澤瞧著這山,驟然跪下拜了拜,他拜完,她亦跟著拜。

“哎哎,你拜做甚?”歐陽雨澤驚道,俞苧夜不明白他之問,對於行拜的禮數她亦不大明白。她問道:“有何拜不得?”

“這……”他心裡想得多,邊說便念念有詞,“也對,天人合一,既妖為我異族,該歸屬萬物,自得天人合一。”

“不錯不錯……”他心裡想一遍,嘴裡又念著。俞苧夜被他的呆笨模樣逗樂了,卻隻心裡樂,臉上的笑意達不到心裡。

俞苧夜好似從未認識過他,好似窮苦貪財使他減免許多仁德正道的斥責。

為走獸尚有族群,為人便更難了,任何人都無法脫離世俗言語,唯有暫時遠離。

日往西斜,兩人玩夠了打算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難,山路窄小,儘是些泥土石塊,往下去,不易。若天色再暗下來,那可就不妙了。

俞苧夜在前,歐陽雨澤在後,不過一會兩人便相互扶持,她覺著很怪,卻也不反感。

大致走了十幾步,俞苧夜禁不住此親密舉動,她道:“天色已晚,不如,我施法帶你下山。”“這……這不大合適吧。”雖然兩人手牽著手,但麵對麵還隔著三個拳頭,若是讓她帶自己下去,那豈不是要美死自己,不成,君子不可心生歹念,不過我原不是君子。

錯了錯了,我好歹讀過聖賢書,呸,我好似沒讀過,唉……

“你在思量何事?不過一瞬之間罷了。”俞苧夜疑惑道。

“這,我……”歐陽雨澤說不上來,要說男女授受不親,可之前授受挺親,苧夜,我恨你是塊頑石。歐陽雨澤幾番暗送秋波,眉目傳情,俞苧夜都不曾領悟。

一下子,兩人便回到?濛的小院,院裡靜悄悄的。

“想來,?姐為色所迷還未歸,咱得做飯去。”歐陽雨澤話音剛落,便傳來?濛的聲音,她道:“誰為色所迷啊?快來吃飯吧!”

剛進裡屋,歐陽雨澤的嘴便嘰嘰喳喳,他道:“那位李公子呢?你倆有沒什麼頭目?”?濛淺笑一下,她樂道:“問他本尊,人便在此。”

李沉雖說有些被她驚到,但向父母報平安,吃完飯,還是灰溜溜地跟來,此刻他腦袋沉沉的,亦顧不上?濛的話。“哎,這是怎麼了?”歐陽雨澤在雜物間門口瞧見李沉,他沉入回憶不曾覺察歐陽雨澤的到來。

?濛聞聲趕來,過會鬆口氣道:“氣息平穩,想來不是大事,他已吃過飯,歇一歇也好。”她說著把他移到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

俞苧夜隻是走過來,在後麵遠遠地瞧著,記著她的往事,此刻安穩又能經得多久。

?濛手上拿著包子,咬了一口,道:“我在這看會,你們先去吃吧。”

聞言,歐陽雨澤看向俞苧夜,四目相對,他那雙熱忱的靈眼把她看得生怯。兩人匆忙離開,院裡又是靜靜的。此小院是?濛近十年的居所,她不再是籠中鳥,亦可似一個普通人活著,在一個地方住上十數年便需離開,此已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濛吃完包子,視線轉回李沉身上,她看著他,不知想著什麼……

蓉城另一邊,蕭雲待著客棧實在沒勁,哥哥幾次行動差點暴露身份,兩人之事全無進展。與其自己在這虛耗光陰,不如去找?濛,商議從王家救隱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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