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景飛速閃過，黑色的樹影像是織成的網，從天而降讓人透不過氣。
梁遲向江欽道了聲謝，急匆匆地往醫院裡麵跑。
醫生恰好從手術室裡出來，摘下醫用口罩，看到梁遲：“你是萬芳的兒子？”
梁遲快速點頭：“嗯，我媽怎麼了？”
“萬芳有胃病史，你知道這件事嗎？”
梁遲一愣，麵色發白。
小時候他偶爾會看到母親捂著肚子坐在木凳子上，那時他去問母親是不是病了，母親隻是白著臉搖搖頭說累了休息會兒就好。年幼的梁遲點點頭，給母親倒杯水，然後把母親要做的活都乾完了，自那後他隻要放學回來就會幫母親承擔家務，儘量減輕母親的勞累。
原來不是累，是生病了麼。
“我媽現在情況怎麼樣？”梁遲艱澀地開口詢問。
醫生搖搖頭，“患者多年來積勞成疾，胃病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初步確認發展為中期胃癌。”
胃癌。
梁遲腦子一空，站在原地久久沒動。
“不過也不用太過悲觀，中期胃癌有百分之五十的治愈率，後期經過化療和藥物，是有痊愈的可能的。”
梁遲呼出一口氣：“好。”
交完住院費用後，梁遲拎著一袋子藥回到病房，看到坐在陪護椅上的江欽，心裡被戳了下，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漫開，他問江欽：“怎麼還沒走？”
江欽沒答，拿過桌上剛讓司機叔叔送進來的粥，遞給梁遲：“學長。”
梁遲垂眸掃了眼，接過放在一邊，語氣冷淡：“謝謝，你先走吧。”
江欽抬眸望著梁遲，他剛結束一天的兼職，身上籠罩著疲憊，眼下麵色沉沉，飯還沒吃，強撐著處理母親住院的事情。
梁遲家境不好，所以才會一天兼職幾份工，眼下母親得了胃癌，後續治療是一筆天價費用，對這個還沒徹底步入社會的青年來說算是滅頂之災。
站在象牙塔之上的小少爺動了動唇：“梁遲，你需要幫忙嗎？”
梁遲聞言冷冷地嗤了聲，漆黑的瞳孔沒有一絲亮，他看著江欽嘲弄地說：“江少爺同情我？”
江欽捏著手指，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從小到大再艱難都隻靠自己的人自尊心必然是高築的城牆。
如果說江欽是出生就在象牙塔的人，那梁遲就是親手為自己築塔的人。
“對不起。”江欽小聲說。
梁遲強按住心裡的躁動因子，語氣不鹹不淡：“謝謝你的粥，這裡沒你的事了。”
江欽離開了。
深夜，鬆森公寓二樓的房間亮著一盞夜燈，床上鼓起一個小包，仔細看小包不斷變換著形狀。
叮咚一聲，床頭的手機震動一下。
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快速地拿過手機，解鎖屏幕後，彈出一條消息。
lc：【向您轉賬20元，備注：粥。】
江欽把手機放了回去，床上的小包變扁，裡麵傳出一聲歎息。
完了，惹學長生氣了。
-
好幾日沒在學校遇見梁遲，江欽知道原因，還是抑製不住的失落。
不僅是因為可能會失去梁遲這個朋友，還有很少一部分是他的模特可能要另尋他人了。
現下這個節骨眼，他再去問梁遲模特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不合乎時宜。
就當江欽暗暗尋找模特，梁遲突然發來一條消息。
lc：【什麼時候有空？】
江欽眼睛一亮，秒回。
river：【這周三下午，周六周日整天都有空。】
lc：【嗯。】
江欽盯著聊天框裡梁遲的回答，透亮的眼睛閃爍。
主動給他發消息，應該是不那麼生氣了吧...
糾結地揣測著梁遲心中所想，江欽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river：【學長，你媽媽好些了嗎？（抱抱）】
一分鐘後，梁遲拿起手機回複。
lc：【還好。】
沒有與彆人傾訴的習慣，他隻簡單地回複兩個字。
“小遲，跟朋友聊天呢？”萬芳靠在床頭，見兒子一直拿手機打字，問道。
“嗯。”梁遲放下手機，削了個蘋果遞給萬芳。
“媽不吃。”萬芳推脫，想讓梁遲吃。
在他們以前村，蘋果都能算成稀罕物，她舍不得自己吃。
梁遲也沒再勸，用刀把蘋果削成小塊放在盤子裡，用簽子紮起一塊遞到萬芳嘴邊。
萬芳歎了口氣，心裡又酸又漲，知道兒子心疼自己，將蘋果吃了下去。
“小遲，你這幾天都陪在媽這裡，學校那邊沒啥事吧。”
“請假了。”
“兼職呢？”萬芳知道自家兒子一直在外兼職打工，這些年上學基本沒問自己要過錢，懂事的讓人心酸。
“辭了。”梁遲語氣淡淡，解釋道：“那邊跟我的課程衝突，早就想辭了。”
萬芳點點頭，不知信沒信梁遲的話。
她還打著針，吊瓶裡的水滴到了儘頭，萬芳自己沒注意到，反倒是梁遲先按響床頭的鈴。
“小遲，是媽對不起你。”萬芳突然捂著臉，眼淚從指縫湧出，“媽拖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