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蕭瑾郇如此疼愛沈靜姝,卻不將他其實從未將她放心上這件事告訴沈靜姝,這樣也省得沈靜姝要處處在她身上費心。不過她又轉念一想,她不過是他手裡的一枚棋子,一把刀,要是可以讓沈靜姝以刁難她為樂,倒也並非不是物儘其用。
畢竟有蕭瑾郇在,她不可能對沈靜姝真的造成傷害,他也放心吧。
宮中的流言蜚語如同春日裡的柳絮,隨風飄散,卻又無處不在。關於黎妃被囚麗梧宮的原因,各種版本不一而足,更多的還是覺得她身有不祥,沈貴妃怕她衝撞了她與肚中的小皇子,才讓皇上禁了她的足。
“娘娘,您彆難過。”小翠聽著宮裡的傳言愈演愈烈,在一旁看得心疼,輕聲勸慰道,“他們不懂您,可奴婢知道,您的心比誰都乾淨。”
離儷桑抬頭,望著小翠那雙充滿關切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暖意。在這個冰冷的宮廷裡,唯有小翠,始終如一地陪伴在她身邊,給予她溫暖與力量。“小翠,謝謝你。”她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放心吧,我不在乎的。”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她再明白不過,進這皇宮本身就是一場交易,這些事說到底都是源自於蕭瑾郇,隻要她不在意他,她就不會在意彆的妃嬪是否針對她,反正,反正她不屬於這裡。
心裡這麼想,手卻不自覺地落在肚子上。隻是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元宵佳節,皇宮內四處張燈結彩,麗梧宮內卻一如往常一派寧靜,唯有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打破了這份沉寂。離儷桑身著淡雅的胭脂色長裙,獨自坐在宮院一隅的井邊,長發如瀑,輕輕垂落在肩上,她凝視著井中倒映的圓月,讓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離儷桑沒有回頭,但心中已明了來者的身份。
她剛要起身行禮,卻被一隻大手按住肩膀:“今日免了。”
這是那夜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麵,相比離儷桑的不自在與尷尬,蕭瑾郇神色並無不同。
“這麼冷,怎麼坐在井邊?”蕭瑾郇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他想替離儷桑緊了緊身上的胭脂色披風,卻被她不動聲色地躲開。
離儷桑聲音中儘量維持不帶任何情緒:“稟告皇上,這裡清淨,適合思考。”
她自知道自己有孕後,一緊張手掌就不自覺落在小腹上,不過好在是黑夜,想他應該瞧不出什麼,借著跟他說話,順勢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半個身體都隱藏在黑夜裡,以防萬一。
蕭瑾郇的重眸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試圖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些什麼。然而,離儷桑的麵容平靜如水,隻有淡淡的疏離與冷漠。
他以為自那晚以後,他們會有什麼不同,他試圖再次伸出手去,卻再次被離儷桑不動聲色地避開。這一舉動,如同在她的心中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將他隔絕在外。
“你在怪朕嗎?”蕭瑾郇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離儷桑終於轉過頭來,目光與他對視。“皇上言重了。”她淡淡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卻藏著無儘的淡然與諷刺,“臣妾隻是一直明白一個道理,說到底,皇上與臣妾不過是銀貨兩訖,您替臣妾為離府翻案,臣妾為陛下棋子,所以臣妾永遠不會怪陛下。”
“桑兒,朕……”他欲言又止,最終隻能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他隻是覺得禁足於她並非全是壞事,至少這些日子阿姝不會再視她為眼中釘。但他不能直接說出口。
離儷桑沒有再看他,隻是輕輕起身,為了隱藏隻得背對著他,繼續凝視著井中的倒影,仿佛那裡有著她所向往的世界。“陛下請回吧,今日佳節,要是無事,這裡不是陛下閒暇該來的地方。”
蕭瑾郇的重眸如同波穀寒星,深邃而複雜。見她始終將他推至千裡,他凝視著離儷桑的身影,語氣中也帶了些許無奈與怒氣:“你明白就好。”
這後宮之中,除了她,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疏離冷淡。
離儷桑聞言,沒有回答,隻是身體微微一僵,靜靜地聽著蕭瑾郇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就在他即將踏麗梧宮宮門的那一刻,她突然冒出一句不相乾的話:“沈貴妃的孩子什麼時候出生?”
蕭瑾郇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目光複雜地看向離儷桑。他沒想到,在這個時刻,她竟然會關心起沈靜姝的產期來。
“你問這個做什麼?”蕭瑾郇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戒備,他不確定離儷桑的用意。
離儷桑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清澈而堅定,她看著蕭瑾郇,輕聲道:“臣妾隻是想知道,臣妾究竟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她的語氣中沒有怨恨,隻有對未知的淡然與接受。她明白,自己無法改變現狀,但至少可以有個念想,終有一日獲得自由。
他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開口答道:“秋天。”
“恭喜了。”
她這句話‘恭喜’說得真情實意,蕭瑾郇都愣了片刻。在這後宮中,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祝福。
一個妻子對著丈夫與其他女人即將要出生的孩子說“恭喜”。
離儷桑說完,周遭便又恢複平靜,仿佛剛才的對話,隻是他幻想的假象。
他心裡驀然騰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彆的嬪妃在聽說阿姝有孕時,就算心裡沒有他也會裝一裝樣子,她卻連裝都不願意。可見她心裡真的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