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桑裡,城陽景王祠外,黃泥地。
此時場上的氛圍格外凝重。
原先作為劉公臨時辦公的木板車,此時已經被張黑子掀翻在側,用作簡易拒馬。
拒馬內,是為弟落草一義寇加上那急公好義烈豪俠。
拒馬外,是那為虎作倀數武士。
兩夥人就這麼對峙著,前者因人少,又添幾分悲壯。
但悲壯很快就被打破。
從祠堂裡又衝出了一夥人,約摸二十多人,皆麻衣草鞋,額抹黃巾。
看到拒馬內的大胡子,急忙就跑到他身後,和張弘的部曲對峙著。
本在外圍的張衝一看這群人,心裡就一咯噔。
因為,他看到阿爹、兩個叔爹還有自己的大兄,就在人群裡。
而他們額頭上那抹黃巾,更讓他大感不妙。
但想了想,張衝還是急步加入到父兄的隊伍裡,手無寸鐵地和對麵對峙起來。
張狗子看了看隻穿著個犢鼻褲的兒子,沒說啥,隻是把他往中間又推了推。
張弘的部曲顯然也不是有心氣的,看著大胡子隊伍人數突然膨脹,明顯騷動起來。
有一兩個還不時的朝身後的祠堂瞅,顯然是要等張弘他們出來,好拿主意。
趁對麵慌了神,大胡子低聲和張黑子吩咐:
“黑子,你機靈些,先走,俺在社外頭的馬樁拴著一匹馬,你騎著趕緊回山裡。
你不是俺們教裡的人,一會俺怕護不住恁。”
“道使,非是黑子不識得高厚,黑子就認個死理。
雖是個頑物,但也從來沒把朋友留下,自己一人落跑的。
丟命可以,但這個‘義’字,死都不能丟。
道使,你就彆勸了,黑子就看看,這張鐵戶和那劉公,怎麼取黑子這黑首,
哈哈!讓他們來。”
“好!”“彩!”
見張黑子說的氣壯,大胡子和身邊的裡民不約喝彩。
但張黑子不想走,張衝卻恨不得拔腿就走。
雖然被父兄們圍在中間,但他一點也沒有安全感,此時他鼻頭上的汗就止不住的冒。
三天前,他還是一個現代人,長那麼大,彆說見過血,就連打架都沒見過幾場。
而現在,這兩夥古代人明顯就在火拚的邊緣。
彆看他們這邊人多勢眾,但一共武器就兩把,其中一把還是短小可愛的解牛刀。
而對麵不說武裝到牙齒,但也基本是全副武裝。
再加上父兄們額頭上綁的黃帶子,更讓張衝血衝堂頂。
他是知道自己處在啥年代了。
漢代,戴黃巾的農民,再聯係前麵大胡子說的什麼道。
他哪還不明白自己穿到了東漢末年,還成了太平道的一員。
這回完蛋了,有金手指都救不了。
不過就眼下來說,也有個好消息。
通過金手指,張衝看到對麵那十幾個部曲,隻有兩個人頭上有窗口,都是“環首刀術,掌握”,看來都是不如大胡子的。
張衝內心過著個七重八繞,場上又起了變化。
許是大胡子氣勢太盛,張弘的那些個部曲中有個不耐了,捏著環首刀就衝上去。
此人頭裹青巾,身穿一領對襟長袖,袖口用紅色束袖緊著。
下擺大袴,足下躡麻履,一副利落武人打扮,單看賣相已是不凡。
他雙手持刀柄,衝著大胡子持刀的雙手就是一個斜上挑,人隨刀走,迅如飛鳥。
張衝看到這一幕,差點呼出來。
原來這該死的金手指一點都不靠譜,它竟然漏了身體素質這一因素。
就拿眼前這武士,刀術雖隻是掌握,但明顯身體矯健猛迅,張衝這個外行人還沒反應過來,對麵一招就抽了過來。
大胡子眼一咪,顯然也是意外,但還是間不容發,一個錯身,然後持刀一扭,以更快的速度側打在對麵的刀身。
中線一破,就是搶身進入,改刀為刺,直插對麵咽喉。
青幘漢還沒反應,刀已停留在咽喉處,駭得一動不動。
大胡子奪了他刀,又一腳踢向他的膝蓋窩,青頭漢登時就跪在了濕濘的黃泥地裡,跪得實實的。
大胡子乜斜著看著他,蔑道:
“身段不錯,就是這刀彆亂使了,不丟臉,就丟命。”
青頭漢被諷得臉黑,就要撞向大胡子刀口。
大胡子沒料到這人這麼烈,趕忙將刀收起,又退回,站在了大夥前頭。
“青奴,你這烈性要用在輕生上,咋不用在練刀上?咋!練刀比死還難嘛。”
本頹跪在泥地裡的青頭漢,聞這聲,身子抖了下,正要囁努幾句,還是放棄了,跪行到一邊,以頭伏地,不敢抬頭。
說這話的,是一個矍鑠老翁,發須稀疏,蓋個施屋幘。
他簡單穿了件單衣,外又罩了層紗縠,執鳩杖,從祠堂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