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覺得,要拿李乾來衙受刑嗎?”
底下幕僚們相互看了看,都麵有難色。還是那個外直內媚的幕僚上來勸:
“主公,這李乾到底是殺賊有功,賞還不夠,又如何再拿來用刑。
而且,這些個兵子,向來凶頑,這李乾剛死了弟弟,正是悲憤的時候。
我們去拿他,雖有朝廷法度,名正言順,但怕就怕這人悖逆,起來作亂。
主公來濟陰四年,海晏河清,誰不念主公恩德,又何必為了李乾這樣的土豪,壞了主公你的清譽呢?”
張寵點點頭,不置可否,然後又問:
“那青州漕船一案如何?還有濟北王的貢物被劫,這都是麻煩的事。”
那幕僚還要再說,一旁的“鳳雛”怎能讓這“臥龍”專美,上前插話:
“主公,此事易耳。
首先是濟北王的貢物案,李乾在表裡說貢物分物不少,就是死了些衛士和榜夫。
想那濟北王根本就不在乎這些,隻要貢物能順利進京,死些個人算得了什麼?
所以,等我們清點好濟北王貢物後,自可用船再發往京都,這對濟北王來說沒區彆。
他不舉,我們不糾,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就自然當沒發生。
另一個是青州漕船案,這個要緊。
漕粟丟失,罪在漕吏及轉送役夫。現在這些人都死了,但其家人還在。
主公可上表,查其家產,家人衝抵為奴。
然後是水寇為亂,這巨野澤處兗州四郡之間,又豈是我濟陰獨有。
主公可上表,言東郡、東平國、山陽郡長官失察之罪,反正這事不是我們濟陰一郡的事。
當然,我們不是去得罪三郡,去犯眾怒。這是要以進為退,好叫法不責眾。”
好個積年老吏,三兩句,這滔天大案就被推了個二五六。
張寵看著這人,滿臉欣賞。
“行,那就這麼辦,所謂一事不煩二主,卿有此計,正得用卿之大筆,寫一篇壯麗公文,務必要有理有據。”
那老吏,大喜,鞠了一躬,就領下這份差事。
見張寵還在深思,又有幕僚貼心的上來解煩了。
“主公,眉頭深鎖,是還在想李進的事嗎?”
張寵一攤手,對著在場幕僚說道:
“你們都是我的心腹肱股,實不相瞞,我這幾日一直在煩一事。
近日,我京中同歲之友寫了一封信給我,告訴我現在朝中的一些抵牾。
信中說,本月,原先的大鴻臚劉郃繼任司徒,自此與宦官一黨的關係就緊張起來了。
現在京中,不斷有謠言說,劉郃要儘誅宦官一門眾。
我是不喜歡劉郃的,尤其是他那個門生陽球,一酷吏惡犬,誰也不知道這人瘋起來會怎麼樣。
所以,連帶著李氏,我也看著厭惡。
但老司徒畢竟是要鏟除宦官,按理說我是該支持的。
但我心中到底還是有怨懣之情的,你們能開解我嗎?”
幕僚們都是聰明人,其實從他們主公的話裡,他們知道,這主公是根本不打算饒過乘氏李家,隻是礙於清議,怕被人說自己阿諛宦官,鏟除誌士。
畢竟現在劉郃和宦官勢若水火,而李家又是劉郃的黨徒。
鏟除李家,就難免不被認為是對宦官示好。
但張寵斷斷是不能投靠宦官的,因為他的老師就是定陶本地名宿。
從桓靈以來,兗豫就是黨人的大本營。
他要是被誤認為投靠宦官,就彆想在定陶坐衙了,更不用說什麼,位列九卿。
主公犯難,他們也難。
就在大夥一籌莫展時,一陣喧嘩突然從署衙傳來,緊接著就是人聲鼎沸,到處在哭喊。
正當大夥莫名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就暗淡下來。
一陣大風卷得亭舍的大樹,嘩嘩作響。
然後就見太陽一下子就沒了,天幕上出現點點星光,整個大地一片昏暗。
剛才衙寺外,就是佐吏驚慌下,匍匐在地,跪地求饒,口呼: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這是虧心事做多的。
又有那膽雄的奸賊,趁著昏暗混亂,跑進商肆,就是劫掠搶燒。
寺卒們連看不妙,連忙落了大門,支起火把,將衙寺前照的通明。
其餘人都張弓引弦,有任何人敢衝衙者,格殺勿論。
但這黑得快,亮的也快。
就在周遭鑼聲四起,警備賊寇時,太陽就出來了。
原先借著黑暗隱匿的賊人,沒了夜色保護,再也不敢作亂,哄的一聲四散而去。
此時,除了商肆裡的哭喊和滿地淩亂,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張寵也回過神來,剛要說話,就見那個老吏又上來恭賀:
“主公高智,明見萬裡,算儘陰陽,連今日日食都能算到。
正所謂,日變修德,月變省刑。
現在郡中有大姓李氏桀驁不恭,觸犯天和,上天警之。
還請主公順天應命,將其伏法,修一郡之德行才行。”
啊?這也行?張寵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