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國家氣在哪?”
張讓幫腔道:
“氣陽球恣意妄為?”
“哪啊,國家當時跟我說的是這番話,咱才知道國家到底是天人,自有溝壑。
國家說:
‘那陽球就上個表給朕說老段在獄裡自殺了。你說這陽球到底是精乾哈,他也知道朕顧慮老段在軍中威望重,所以安排老段自己驚懼自殺了。
但這陽球是千不該萬不該,把這事扣在朕頭上。他殺了人,外朝皆以朕為意。
前天,老段那個族弟,叫段煨的,就上請罪表,說他要以自己軍功來贖其族兄妻兒,說讓朕念在他族兄戎馬僵場的份上,恩準其妻兒回鄉。
阿母,你說這陽球乾的這叫什麼事?’說完,國家還拍了案。”
眾中常侍咋舌,“還拍案啦。”
“可不是嘛,所以讓你們幫參讚參讚,這事是不是有說頭。”
見大夥還在懵懂,曹節一跺腳,恨聲道:
“爾等何其癡,這還有啥說的,國家是要讓咱們上表彈劾陽球啊。這陽球算是完了。剛咱家不還說差個名嗎?果然好運道,現在這不就來了。”
說完,不待眾人反應,就部署起來:
“一會完了禮,咱這些一個都彆回裡舍,徑回宮中,然後有咱家和老張、老趙三個彈劾,大夥到時候可儘哭就夠了。這次,這臥虎陽球,要成死虎了。”
說完,抑不住的哈哈大笑,在這肅穆的葬禮上,格外放肆。
在羨道右的二千石所列,有兩老翁,他們也一直觀察著那些個中常侍,這二翁就是名享海內的汝南二袁,袁逢和袁隗。
他們二人之前一個是司空、一個是司徒,後都因災異而免,這會隻能落寂列在前頭公侯之後。
二袁看了眼前頭的新司徒劉郃正肅穆而立,又看了眼道左宦官隊列中的族人袁赦,兩人相視而笑。
而在二千石所列中,京兆尹楊彪也緊張得看著中常侍和劉郃、陽球等人。
他手裡攥汗,計劃因陽球妄為而起了變化,這是否會連累到老父呢?
楊彪心裡沒把握,第一次覺得天機莫測,智有時窮。
而與此同時,在人群焦點中的三公九卿們,卻也在竊竊私語。
少府陳球正訓斥陽球。
陳球出自下邳陳氏,陳氏是明法世家,世出二千石。
他一個東土徐州人是如何與劉郃這些河北結成一黨的呢?
原來他自孝廉入郎後外放的第一職,就是在魏郡繁陽做縣令,之後又履任魏郡太守,為桓帝修陵,這個過程中和河北世家人情密切。
比如河北盧植、鄭玄、管寧、華歆、審配,都為其弟子,審配現在還是陽球幕府吏。
這會陳球向著陽球輕叱:
“豎子,大事幾為你說敗。我們是要先捕殺曹節、張讓、趙忠。誰讓你去抓王甫的?這等喪家之犬,殺之何用?”
陽球被老翁罵得鐵青,隻囁嚅反駁道:
“我也不想的,是你舉主的那小兒輩夜裡送了王甫的罪狀給我,言之鑿鑿讓我秉公而行。”
“你說是楊彪給你的?”陳球聽了這話,一驚。
楊彪之父楊賜,正是他當年的舉主。
當年楊賜為太尉,征辟還是繁陽令的他入公府,然後還舉薦他外放為二千石郡守,不知道省卻多少節功,所以楊賜對他可以說恩重如山。
但這會聽到是老舉主的兒子做了這等事,他滿是心痛,悲道:
“此等公族子弟,眼高手低,漢家破壞皆賴此輩。”
陳球還是沒放過陽球,他又道:
“那你殺王甫就行,為何還要將段太尉殺了?你不知道這樣會節外生枝嗎?
原先,我們可以用步兵校尉劉納的營兵在外絞殺宦官一門眾,現在這些兵也不能用了。”
陽球還嘴硬,他硬撐著辯駁:
“有我公府數千徒隸,大事猶可濟。”
聽得陽球還要說這話,陳球氣得拂袖:
“小兒輩大言,你才做了幾日的司隸校尉,這些個徒隸能使的幾個?”
說完,陳球扭頭不看這人。
一直眯眼的司徒劉郃,到此才睜眼,他遠遠望了一眼路左的曹節。
曹節這會也笑著望來,兩人隔空交彙,一觸即走。
劉郃見曹節笑成這樣,心裡不由就是一慌,安耐心神,他對二球勸道:
“伯真、方正,事已至此,還是向前看,現在該注意的是,如何應對曹節等人的反擊,我看這事有點不對勁,方正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和我們說呀。”
說完,劉郃直直得看著陽球。
陽球心裡一慌,不知怎麼就想到那日國家臨走時的囑咐,但麵上平靜,躬身對老師說:
“請老師放心,無事。”
聽到此言,劉郃才笑道:
“我信你。”
此時,編鐘脆響,在謁者悠揚的“禮畢”聲中,
一場各懷心事的葬禮,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