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為天下之重鎮,那何儀不過帶甲兩千,能有何作為?到時候頓兵城下,反為我等鈍了漢兵刀鋒。到時候,我等提兵十萬,堂堂正正橫壓而去,這滎陽不還是我等之手嗎?”
郭圖這邊說完,那邊嚴莊就出列駁斥。郭圖是他從俘口中尋的,所以嚴莊對郭圖有心理優勢,是以毫不客氣駁斥道:
“真是胡言。郭圖,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裡破了苑陵,滎陽那邊就已經出兵數千增援到了管城了嗎?現在形勢已經是,我們走管城這條路,兵多路遠。反倒是何儀那邊正好避實就虛,打的正好是滎陽最虛弱的時候。”
一聽嚴莊這麼說,郭圖當時就蒙了。他是真的不知道這條信息,不然他怎會如此分析呢?
所以啊,說到底他們這些智謀之士特彆吃情報,像郭圖這類外圍的謀士,核心情報根本落不到他手裡,他又如何能獻上有價值的建議呢。
就這樣,郭圖在泰山軍的第一策就這樣被嚴莊駁斥了,他沒敢與嚴莊多辯解,隻是對張衝一拜就回列了。
但回到隊列的郭圖望著那意氣風發的嚴莊,眼神幽玄。
嚴莊將郭圖駁斥完後,對張衝建議道:
“渠帥,如今形勢頗有當年項羽與劉邦爭入關中的味道。當時劉邦趁著項羽與章邯主力在河北決戰,從武關率先入關。雖然最後項羽提大軍入關中,又奪得了宰執天下的權柄,但是正是這次入關,劉邦的威望大漲。無論是入關後的約法三章還是之後得秦王宮中的天下戶籍,這些都使得劉邦這一個本隻是末流的諸侯勢力一躍而為可以與項羽分庭抗禮的力量。所以何儀奔襲滎陽的行為一定要反製。”
“具體可以走三部。首先,命正在圍密縣的呂氏兄弟兩部,直接北上追回何儀部。其若是南返還罷了,要是一意孤行,直接斷其糧道。
然後再揀選軍中突騎精銳,倍道而行,避開管縣,直插滎陽。我軍距離滎陽已經不足百裡,以騎兵之速,一日可到。騎軍到滎陽,有戰機則戰,無戰機就在附近遊弋,隻要何儀部突入城內,就尾隨殺入。
最後,我們主力大軍,繼續以排山倒海之勢沿著平原地一路北上。破縣伐軍,最終打下滎陽。”
說完這些,嚴莊對張衝施了一禮,然後就退回了列中。他對自己此策有自信,這一定是現在最好的策略了。
事實也正如嚴莊所料,其他幾個幕僚聽了嚴莊完備的策略,自覺想不出更好的,於是都默不作聲。
但何夔作為首席,卻有不同看法,見眾人都默認了嚴莊的策略,他終於出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隻向上首的張衝問了一個問題:
“渠帥,還記得我們以前討論的,何謂王道,何謂霸道呢?”
張衝點頭,他一直記得何夔勸諫自己要多行王者之堂堂正正,莫要行霸道之鬼蜮伎倆。
然後何夔就對在場所有人道:
“漢室無德,率有我輩興義軍,替天行道,吊民罰罪。現在何儀雖然為私計,獨走奔襲滎陽。但試問,這何儀是否還是友軍?”
張衝明白何夔的意思,附和道:
“是。”
“是否為反漢而廝殺。”
“是。”
“是否對得住黃天大義。”
“是。”
“那我敢請問諸君,為何要對還站在我黃天大旗下的友軍,做背戈之舉?”
嚴莊早就看不慣何夔的假正經,他指著何夔道:
“何君,你是真的食古不化。此為大爭之世,你那套正人君子的一套,在現在就是問道於盲。當年孟子遊天下,天下諸侯都不用孟子之道,難道那些諸侯都是顢頇之輩不成?隻因那孟子之道,不合時宜,天下人所不取。”
何夔望著嚴莊,輕蔑一笑,他並未回答嚴莊,而是轉向了上首的張衝,他知道張衝一定懂這背後的道理,至於嚴莊此輩,哼,格局太小。
說真的,張衝真的懂何夔的意思。
何夔所行之王道,並不是泥古不化,反而是真正的功利之道。有些人往往認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甚至誰的道德越低,越有機會成功。
但孰不知,道德和民聲是一個政治家最大的武器。一個人再不堪,他也希望與道德高尚者為友,這樣他才會有安全感,不擔心那一日就被友軍背刺。也正因為這個道理,行王道者,就能得民心,就能將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弄得少少的。
此刻對泰山軍來說,大義與大仁是其事業最大的杠杆。說句實話,現在泰山軍和其他諸多勢力相比,其核心競爭力到底在哪呢?
就拿現在最大的勢力漢室來說,其有二百年累世膠固之恩,天下有數的豪強現在可能有些心思,但大體都是站在漢室這裡的。甚至天下的黔首們,因為十幾代人都生活在大漢的天下,漢室的存在就和那日月一樣,成了理所應當。
而泰山軍與之相比有啥?張衝自己還是他來此世多年培養的萬餘精銳?其實都不是。相比於漢室,泰山軍最重要的競爭力就是提出了一套能解決天下弊端的藥方。更在於泰山軍為萬民請命的大義。
有此大仁大義,彆看泰山軍現在與漢室相比還微不足道,但漢室江河日下,而泰山軍就是如朝日初升,有識之士看到這個趨勢,如何不投奔泰山軍。
現在何夔的意思就是,彆為了個何儀,把咱泰山軍的名聲給壞掉,得不償失。
其實這不用何夔說,張衝也是這麼想的。
他問了下麵坐著的飛軍背旗大將蒙沮:
“阿旦所部已經移動到哪裡了?”
張衝此言一出,眾將才恍然:
是啊,怎麼就忘了原先駐紮在封丘的右校尉張旦呢,他們從潁陽出征前,渠帥就已經命其部西進,這會也該到了。
蒙沮起身回話;
“日前得報,右校尉部已經沿著濟水西進,距離滎陽已不過二十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