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有序退回的右翼,再一次組織起了戰線,關羽非常滿意,這是他帶的紀律最好的兵。
之後漢軍右翼的第二陣就在各自軍吏的帶領下撲了上來,和關羽部右翼鏖戰到一起。
與此同時,關羽的左翼也開始遭遇到了河南兵的進攻,這些右翼第一陣的漢軍在主帥黃琬“誠懇”的軍令下,到底還是衝了上來。
所以加上前線也在苦戰的正麵,關羽部已經三麵承壓,不足兩千人的方陣被四千人圍攻著,所部就靠著手中巨大的步槊勉強維持著陣線。
但關羽並不驚慌,因為這本就是開戰前渠帥的軍略,叫“中心開花”。渠帥正是打算以關羽所部新軍為磨心,吸引漢軍兩翼圍攻,然後其他各部再上前打個反包圍。
這種戰術無疑非常考驗充當磨心的部隊之戰鬥意誌,也考驗友軍,不能出現坐觀友軍成敗,不動如山的情況,兄弟部隊之間一定要配合密切。
而這些,泰山軍的老營頭們顯然是具備的,這也是張衝做此戰術的底氣。
就在關羽眼巴巴等著兩翼之友軍合圍上來時,遠在後陣的巢車上,幾個幕僚卻建議張衝改變軍略。
此時,巢車上,何夔、趙達在充分觀察了戰場的形勢後,建議先暫緩援軍上去,理由是漢軍的行動顯然和泰山軍原先料的不同。
原先他們的推演是漢軍這時候應該是左右兩翼一並壓了上來,但現在很明顯,對麵隻用了部分兵力,仍然有六千左右的兵力還布置在兩翼。這時候泰山軍如果上前夾抄對麵,最後結果反而會被敵軍反包抄。
張衝知道這兩個幕僚說的不錯,很顯然對麵的黃琬可能調度不行,但卻有著一流的智慧。
軍略決策說到底就是博弈,看你是不是能想得比對麵多一層,當然有必要提醒的是,隻能多一層,再多一層就白決策了。之前張衝與一乾幕僚是和黃琬打過交道的,難免就以老眼光看待,所以就將對麵漢軍想到了第三層。既然敵人在第三層,那他們隻要在第四層就行了,但這一打才發現,對麵卻在第五層,自己要是沒反製的手段,那就落入下風了。
兩軍交鋒前,這種軍略博弈就已經開始了。
在一開始漢軍布置螃蟹陣的時候,就表現的是第一層,就是我各部離心,純靠中軍帶。如果張衝隻把對麵想在第一層,那他就會選擇直接攻擊對麵中麵,直接打掉最強的中軍,就贏了。但張衝看到了對麵不是在第一層,而是在第三層,也就是他們的兩翼實際上就等著泰山軍冒冒然的衝擊對麵中軍,然後左右夾擊。正是想到了對麵在第三層,張衝才在戰前布置了中心開花的戰術。
但可惜,即便已經高看了黃琬,但還是小瞧了人家,人家哪是在第三層啊,明明在第五層,就是等張衝上前搞中心戰術,然後黃琬兩翼的後備上前,直接大圈套小圈。
好個老道的黃琬。
實際上,張衝不了解,這黃琬平日有一愛好,就是愛弈棋,而這弈棋又隱隱和軍陣之博弈有關,張衝不識高人在前,自然在軍略決策上落了人一步。
何夔、趙達都是智謀之士,又久在軍中,都是一流謀士,所以在戰場形勢變化後,他兩人果斷找補,要查漏補缺,想讓關羽部多消耗敵人有生力量,然後給左右兩翼前輕壓力。
但即便是同樣看出了問題,張衝卻沒有打算變策,他決定依舊用原定軍策,左右兩翼繼續上前合圍。
於是他下令:
“打白旗,令張旦部反包漢軍前出的右翼。打黃旗,令中軍左校部上前,移動到右側,代替汝潁黃巾攻擊漢軍前出的左翼。”
一邊的扈兵,得了命後,立馬開始打旗語,執行渠帥軍令。
而張衝的軍令,卻讓諸多幕僚不解,尤其是趙達,疑惑道:
“渠帥,按原先計劃是讓汝潁黃巾從右側攻擊,為何換成了中軍甲士,中軍這些不是來防備西北麵可能出現的幽州突騎的嗎?”
幽州突騎?他們不是說已經北返了嗎?
沒錯,素來謹慎的張衝從來沒忘記幽州突騎這個決定戰場的力量。他和幕僚們探討過,如果與漢軍合戰,什麼情況下泰山軍會輸。
這就是未慮勝,先慮敗,然後再以此準備相應的反製手段。
眾幕僚們討論了五六種情況,有南麵的左右中郎將兩部突然趕到戰場。有漢軍喪心病,挖斷大河,想阻斷泰山軍。甚至還想過漢室皇帝劉宏突然禦駕親征,賈其英雄氣,來振奮漢軍東麵行營全軍吏士的士氣。甚至,天降流星這種情況,眾人都討論過了。
但這些都不是最可能的,反而是自破交戰失利後就消失的幽州突騎更可能成為現實。如果泰山軍和漢軍陷入焦灼戰的時候,幽州突騎出現在戰場,那將是致命一擊的。
這場景是不是很熟悉?沒錯,張衝之前在潁陽之戰就是這麼玩的,所以很自然就防備對麵也給他來這一手。
所以,張衝他們就決定留下中軍的四千甲士,專門對抗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眾人相信,有此銳兵,除了真的來個天降隕石,不然任何意外都阻擋不了泰山軍的勝利。
但現在,渠帥為何要分一半的兵力走呢?不防備漢軍的幽州突騎了?
所以,當趙達問出這話後,眾幕僚中除了何夔若有所思,董昭智珠在握,陶黯淡漠鎮定外,其他人皆是這般疑惑。
不過,他們也隻是疑惑,並沒有任何製止。此是在戰場,從來就隻能有一個聲音,一個大腦,所以剛剛張衝下令後就執行下去了。所以,現在他們隻是單純的疑惑,在反思自己等人是不是有沒想到的地方。
這些人隨張衝久了,與張衝的意見有衝突後,後麵總證明是渠帥更高瞻遠矚,以至於現在隻要有不同,他們從不會想是不是渠帥想錯了,而是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疏漏。
這種現象有好有壞,但終究不可避免,因為張衝就是有這樣的魅力。
此刻見趙達問起,而大部分幕僚又不明白,所以張衝就稍微解釋了下:
“所謂籌劃軍略博弈也就是那回事,最後落在戰場上,到底是看誰能打,誰更能戰。我們確實小瞧了對麵的老兒,但他就能贏嗎?我隻要將主力送上去,執行原定計劃。到時候,張旦和阿確兩邊先夾擊,前後受敵的敵軍能擋的住?擋不住,又何談與外圍的漢兵相呼應?所以等對麵將左右兩翼全部押上的時候,他們遇到的是一隻六千人的精銳,到時候以雲長、阿旦、阿確三部精銳為磨心,我率三部突騎在外圍進攻,不照樣還是個開花戰嗎?所以,任黃老鬼詭計多端,我自以力破之。”
聽到這些,趙達等人才恍然,也確實這個道理。
其中郭圖更是當麵恭維:
“高啊,渠帥!”
張衝淡淡笑了下,沒理他。
但邊上的嚴莊,皺著眉,問道:
“但如此的話,幽州突騎真的來了,咱們可能就隻能指望汝潁黃巾了。這風險太大了。”
張衝站了起來,指著對麵漢軍以及他們後麵慢慢山河,那裡是京都洛陽的位置。
他對眾人道:
“你們老和我說天命,說天命在我,非力可求。但我卻覺得,所謂命運,三分天定,七分人為。若天命在我,那也是是三分,要想攬這山河之寶,豈能不要你我勠力同心?今日也是,如幽州突騎真的來了,那就讓彼輩看看,萬夫之力是如何傾五嶽,填四海的。”
見渠帥這般豪氣,眾幕僚不禁傾倒,皆下拜道:
“喏!”
……
此時,見到中軍搖起白旗,並向前方搖了三次,早就耐不住的潘璋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他奔到右校尉張旦處,大喜道:
“校尉,中軍發令了。”
張旦這會已經穿戴起盆領鎧,兜鍪大氅,雄姿英發,久坐高位的他再無過去那個大桑裡小遊俠的渾噩,一舉一行都儘顯武家之氣魄。
見潘璋如此急躁,張旦淡淡道:
“你這般性急,是想做此戰選鋒嗎?”
潘璋大喜,立馬下拜請戰:
“潘璋請戰,願為全軍先登。”
張旦一拍掌,鼓氣道:
“壯哉,我將我扈下五十騎軍與你,出戰利,我為你請功,不利,我斬你頭。”
潘璋一擰脖子,毫無畏懼:
“潘璋如不能破敵陣,不需校尉費刀,我自死在陣中。”
張旦直接從馬紮上站起,親自給潘璋披甲,同時將自己胯下寶馬牽給潘璋,在為潘璋係著兜鍪的繩子時,張旦說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