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些年,烏桓人內部的整合越來越快速,那些成為部落大人的烏桓領袖們也開始相互吞並。而且,這些人的吞並還有一個現實的原因。
那就是隨著北方越來越冷,在他們更北方的雜胡部落紛紛南下,這給了這些烏桓人非常大的壓力。
過去鬆散的部落在這樣的環境下並不能保護安全,所以形成一個大聯盟就有了現實的基礎。
至現在張衝北伐為止,如今的烏桓人陸續形成了四個部。
其中是以上穀烏桓九千落組成的上古部,由部大人難樓統治;遼西烏桓五千落組成的遼西部,由部大人丘力居統治;再然後就是遼東一帶的一千落組成的遼東部,歸部大人蘇仆延統治;最後一個就是右北平八百落組成右北平部,歸部大人烏延統治。
這裡麵每一落就是一個帳篷,大概有十多口,所以烏桓四部加起來一共有二十萬人以上,其中最強的就是這個遼西部。
這四個部中,右北平部很早就投效了泰山軍,當張旦軍團駐紮在盧龍塞後,設帳在距離此處不遠的平崗的右北平部就向張旦奉上了白狼毛,以為投獻。
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為如今的烏桓人內部正發生一場大的動亂。
作為四部中實力最強的遼西部,其一直以四部聯盟首領自居,甚至日常也以烏桓單於的名號來發號施令。
所以那時候的丘力居恰如鮮卑的英雄檀石槐一樣,也是能統合一個族群的傳奇。
但英雄終有遲暮時,丘力居老了,現在已經上不得馬,吃不動肉,甚至連帳篷都出不去。
但現在的問題是,丘力居的親子樓班年少,所以如今總攝遼西、遼東、右北平三郡烏桓的是丘力居的從子榻頓。
那榻頓自從漢地曆練回來,就好生有見識,贏得了一眾烏桓武士們的擁護,尤其是他還以漢法來約束部落,將部落形成了百夫長、千夫長、萬夫長的製度,大大增強了烏桓人的組織度。
但好死不死,右北平部大人烏延正是樓班的舅舅,所以榻頓掌權後一直打壓右北平部。
先是剝奪了一些草場,又將其部的一些精銳武士調入了柳城,可以說榻頓是想將右北平部整個吞了。
實力隻有八百落的烏延壓根沒辦法和榻頓抗衡,隻能南下尋找張旦的幫助。
也正是有了烏延的投靠,張衝得以對如今通往柳城的通道和局勢洞如觀火。
也不是張衝非要滅了遼西烏桓。
但誰讓這個榻頓和盤踞在遼東的公孫度結成了姻親,那榻頓又守在通往遼東唯一的通道,那隻能先將這個石頭搬開。
正如那句話說的,消滅你與你何乾?
……
在距離盧龍塞之外二百裡的柳城。
說是二百裡,但實際上要從盧龍抵達柳城,卻是要走接近六百裡的山路。
甚至這個道路上常旱無溪水,所以人馬絕行,鳥獸不至。
也就是張衝剛剛抵達薊縣沒多久,柳城這裡再次煊沸起來。
因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互市的時候了。
此時在柳城外搭建的各色帳篷內,從各地來的部落、漢人皆聚在這裡,開始互相吆喝商賣。
這些部落有三郡烏桓自己人,也有從草原過來的,甚至一些更北方的扶餘人也出現在了這裡。
此時,在柳城這處土胚城內,一場宴會也在開始。
雖然烏桓人是遊牧民族,但盤踞在柳城這裡的烏桓王庭卻和漢人一樣入城居住。
他們所在的柳城就是當年前漢時期遼西的郡治,後來到了本朝北廢棄後,就留給了烏桓人居住。
就這樣,已經脫離了體力勞動的部落酋人和大人們就搬進了城內居住,受城外部落的供養,不再受霜寒之苦。
這一轉變帶來的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大人頭人們的壽命變得延長了。
而隻要看看現在城內最居中舉辦著宴會的場所,裡麵各色花白的酋人和巫師,就知道還是城裡養人。
這一次的宴會,單於丘力居依舊沒有出現,還是由他的侄子榻頓招待著各方使者。
此時昏暗的殿內,一坑坑的篝火正炙烤著牛羊。
一些珍貴的香料正不斷灑在烤肉上,準備招待著烏桓人最尊貴的客人。
遼東公孫家的使者。
作為烏桓人最重要的盟友,這一次互市,公孫度的人也來了,使者是一個叫韓忠的武人。
韓忠給榻頓帶來了五百車鐵器和大量的食鹽。
這使得榻頓對韓忠的招待規格也越發高了。
實際上,這兩年是烏桓人最烈火烹油的兩年。
隨著泰山軍在北疆和漢軍連續鏖戰,盧植又不斷將北疆軍團開赴南下,這就造成了北疆防禦的空虛。
而這一時期,榻頓帶著烏桓三部不斷南下進入漢人地麵劫掠人口和財富,前前後後加起來得有十萬戶左右。
正是靠著劫掠來的龐大人口和財富,榻頓不僅穩固了權位,更以這些漢人丁口為基礎,發展農耕、手工,大大增強了烏桓人的勢力。
而這一次,他的好鄰居,也是好嶽丈的公孫度又送來一份大禮。
有了這批鐵器,他就能組建一支真正的突騎,就和泰山軍的突騎一樣。
此前,榻頓和伴當們的南下之旅,已經成了他最重要的財富。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泰山軍。
就在宴會喝得熱酣的時候,那公孫度的使者韓忠突然從兜裡拿出一個鹿皮包裹的東西。
接著韓常恭敬的遞來道:
“單於,這是我主公送給單於真正的禮物。”
已經喝得有點暈的榻頓,接過那鹿皮袋打開一看,就見一個印綬落在袋裡。
當時,榻頓的酒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