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頓最後將碎了一半的羊骨頭扔掉,還罵了句:
“還是你們漢人奸詐,用我的東西來和我講條件,總將咱們烏桓人當傻子用。”
榻頓這話引起了一眾宮帳武士的附和,他們也是這麼想的。那些漢人每次來互市,每每用一些破爛就要換走他們用命養出來的牛羊,真的是奸詐。
之後,榻頓也不再浪費時間,問了下麵的漢人道:
“你們都是選出來的,有手藝的,我不殺你們,但你們得乖。一會各自說自己會啥,然後自有人帶你們下去。”
剩下的漢人們在兩個同伴屍體旁,對榻頓千恩萬謝。
之後這些漢人被帶下去了,而榻頓剛回到上首盤腿坐下,就聽邊上一個宮帳武士問道:
“單於,咱們要這些漢奴做甚,上不得馬,放不了牧,全是累贅。”
榻頓搖了搖頭,對這些他恩養在帳下的武士們,他非常有耐心。
“我自從漢土後,就常想一個問題,明明我們的武士們比漢人更勇悍,但卻是漢人占據了南麵溫暖的土地。”
那個提問的宮帳武士抖抖肩,不以為意:
“那是因為南麵放不了牧,咱們不稀罕去罷了。”
榻頓嗤笑一聲,不想評價這個莽夫的答案。
實際上他榻頓剛剛那段話還照顧了在場人的顏麵,實際上這幾百年來,不正是在座的父祖給漢人做狗,才有了一地生存嗎?
現在就忘了?
於是,榻頓自顧自道:
“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這些漢人有工匠,他們有鐵匠能煉鐵,有刀匠能鍛刀,還有皮匠、甲匠能製甲。正是有了這些,那些漢人才能以一當我五。但這個真的就是漢人比我們更善戰嗎?要是我們有這些匠人,我們還用繼續呆在柳城?”
接著榻頓手指南方,雄心萬丈:
“在南麵是薊城,是襄國,是鄴城,是大河!是這個天下最適合過冬放牧的地方,有朝一日如果我們能飲馬大河,那我們給子孫是留下了多麼大的財富!到時候,各位帳落裡崽子還會在寒冬中凍死嗎?”
受榻頓這番話的描述,一時間宮帳武士們鼻息都沉重了幾分。
隻有最開始發問的那個宮帳武士不服氣,他梗著脖子,反問道:
“這話大家都懂,但為何咱們還要收那些會寫漢字的?咱們要這些人有什麼用?給他一口食,咱們烏桓人就要少一口。”
榻頓突然轉頭,麵無表情的瞪著這人,冷漠道:
“讚巴,你應該慶幸你是我的弟弟,不然你剛剛就已經死了。你的確是當之無愧的武士,就我知道的,隻你一人就殺了四個。”
說這話的時候,這個叫讚巴的宮帳武士還昂著個頭,但等榻頓說完剩下的話,他麵色大變。
隻聽榻頓森寒的聲音繼續傳來:
“但你忘了?正是你和遼東部爭搶繳獲,才讓烏延的崽子跑走了。隻那一次,我就留你一命,現在你還敢置喙我的意思?看來我今日得讓你明白!武士之所以能成為武士,是因為他有主人。而你今日就得知道,誰是你的主人。”
這個時候讚巴已經渾身發抖,他跪著向榻頓屈服道:
“單於,讚巴錯了,請你看在讚巴無知的份上,寬恕讚巴這一次。”
榻頓拍了拍手,對讚巴做出了最後的判決:
“本來這一仗,以你的軍功可以再分到十落,但現在你觸犯了我,不僅功被抵消,你還要分十落出來到宮帳下。這你可服氣!”
讚巴沒想到自己兄長這般無情,但形勢逼人,他隻能咬牙接受了這個結果。
從小就是這樣,在公眾場合,他隻讓自己稱呼他的雄名,隻有私下裡才準稱呼他為兄長。
對自己不是嗬斥就是訓斥,而要用到自己的時候,就開始講兄弟之情。
對榻頓的手段早就習慣的讚巴,隻能憋著氣默默忍受這一切。
那邊,榻頓也滿意讚巴的表現,隨後問了另外一名宮帳武士:
“合起買,那遼東部的人還縮在穀口不準備南下嗎?”
說到這個,榻頓就恨得牙癢。
他們前兩日就滅掉了右北平部,本應該早早就南下了。但那個蘇仆延給他倚老賣老,非說要整理好戰利品。
然後就這麼耽擱了兩日,昨日又小雨,這蘇仆延又說他年老體虛不能淋雨,等到今天再次大霧,看來今日又不得行了。
果不其然,那個合起買恭敬的回道:
“是的,遼東部依舊在南麵的穀口放牧,並無一點要南下的樣子。”
榻頓聽了這話,一腳就將邊上一個漆器踢翻,暴怒:
“這個蘇仆延,我非得殺了他,竟然這麼蔑視於我。”
在場人聽了這般勁爆的話,立馬眼觀鼻,鼻觀心,做起了木樁。
畢竟這話要是傳到人家蘇仆延耳朵裡,指不定要鬨出什麼事來。
但實際上,榻頓也就是盛怒之下,口不擇言。因為他當然知道殺死蘇仆延不難,但難在之後。
和已經明確投靠漢人的烏延不同,蘇仆延人家明麵上還是服從遼西部的,甚至還尊令千裡迢迢來參戰。
以烏桓人的道德來論,這當然是毋庸置疑的忠誠體現。
而現在,他榻頓要是就因為人家說話不恭敬就殺了人家,烏桓各部大人該怎麼想?
要知道,烏桓單於可不是漢人皇帝,有那麼大的權威。
所以這也是榻頓這一路對蘇仆延百般忍讓的原因,誰讓各部大人隻有實力高低之分,卻沒有上下之分呢!
所以榻頓也自知失言,遂不再提這個事,反過來對弟弟讚巴來了句:
“末鞬力這個狼崽子是從你手上漏走的,按照草原的規矩,這個獵物也需要你自己去追回。後麵你就不要和大軍一起南下了,帶著你自己的帳下武士給我去追殺末鞬力,將他的頭帶給我!”
讚巴忙皆令:
“遵命,我必為單於割下末鞬力的頭顱,獻給單於做酒器。”
榻頓下意識反駁了句:
“不是給我做酒器,他末鞬力還不配!”
已經習慣了榻頓貶低的讚巴,也不解釋,低著頭就出了帳外。
隨後,榻頓就將末鞬力這件事給拋到腦後了,因為雖然草原上的部落貴種在部落被滅後,也有過東山再起的機會,但到底是少數。
所以榻頓也知道,像末鞬力最後的結局不是死在他弟弟的追殺下,就是倒斃在草原的白災下。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就在榻頓想著如何應對蘇仆延,卻突然看到負責監視遼東部的合起買奔來,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單於,遼東部被一支從穀口出來的漢軍撞上了,大潰,現在滿原都是遼東部的潰兵,咱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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