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門樓上,一眾漢軍軍將蝟集於此,聽鄭泰怒吼:
“國家危難,爾等竟無一二忠勇之輩?你們平日不都是挺能的嗎?怎麼現在縮了卵?”
原來,今日早上鄭泰終於忍耐不住城外的拋石車了,決定從軍中招募勇士出城襲擊拋石車,但結果很顯然,這些漢軍並無一人領取這必死任務。
而且更讓人心寒的是,當鄭泰在這裡咆哮的時候,忽然人群中有一句雜音:
“將軍這般忠勇,為何不帶一隊人馬縋城出擊?”
鄭泰大怒:
“誰,誰說的這話?”
其他軍將紛紛讓開,正將一個麵上有疤的軍將露了出來。
鄭泰看到此人,一噎,原來這人是朱儁的族人朱光,也是一員悍將。
此人最為傳奇的就是前幾日一次出城戰,當時他和一隊軍吏精銳乘小舟過水門去襲擊護城河外的泰山軍陣營。
但沒想到一出去就被泰山軍的瞭望台發現了,附近的突騎奔湧而來。
沒奈何,眾人隻能撤退,但在撤退的時候,朱光的小舟一下子翻覆,包括他在內的六個披甲軍吏全落下了護城河。
就在城頭上的眾人以為朱光必死的時候,他忽然從水裡遊了上來,最後精疲力倦的被袍澤拉了上來。
於是軍中都認識了這個人,這個能從鬼門關逃出來的。
在高強度的壓力下,人們會本能的相信那些帶有神秘色彩的人和事。
但就在今日,泰山軍排空了護城河,城頭上的朱光看見了之前和他一起出戰的袍澤,他們都已經腐爛在泥地裡,並被泰山軍一把土給蓋了。
於是,朱光受不了了,在聽到那世家子弟的鄭泰還在那亂吠,終於開口嘲諷起來。
可就在眾人以為這鄭泰要收拾這個朱光的時候,卻見鄭泰淡淡回了一句:
“好,那就請你朱光看看我鄭泰到底是什麼成色。”
隨後,一言不發就退下了城頭。
……
當夜,鄭泰在家中向家巫問卜吉凶,在得了一個“大凶”之辭後,鄭泰哈哈一笑,隨後穿著其父傳下來的衣甲,一刀殺了家巫,然後割了他的首級就出了廳門。
在廳門外的院落裡,一隊七八十人的鐵甲兵正斂氣而立。
鄭泰將家巫的首級拋到院裡,看了這些鄭氏恩養的部曲,小聲道:
“這人說我大凶,那我就殺了他,我鄭泰自己的凶吉隻有我能斷。”
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清了。
隨後,鄭泰帶著這些人順著街道直趨雍門。
黑夜中,不斷有一些公卿子弟帶著部曲從裡區彙過來,他們都是知道今夜鄭泰要去襲營所以來跟隨的。
他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這些年輕的子弟依舊願意為漢室拋頭顱灑熱血。
人群越彙越多,等到了雍門外的時候,鄭泰的隊伍不知不覺就已經膨脹到了三千人,皆是城內各家的精銳。
此刻,他們來到雍門,在那裡,以朱光為首的軍將已經等候在那裡。
黑夜中,朱光神色複雜的看著鄭泰,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這鄭泰真的就要出城夜襲了。
他走到鄭泰麵前,忽然給自己一個嘴巴,鄭重道歉:
“校尉,我老朱對你服了。”
說完,此人抽出刀就站在了鄭泰的身後。
鄭泰沒有說話,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隨後讓門吏開了門。
看著緩緩洞開的城門,鄭泰讓人給馬上了嚼子,然後翻身上馬。
等他們衝出城後,得益於白日泰山軍填平了溝壑,這些人得以一馬平川向著西城外的泰山軍壁壘殺去。
奔騰之間,騎兵的動向再也隱藏不住,但此刻泰山軍的壁壘已近在眼前,也不需隱藏了。
就這樣,鄭泰怒吼一聲,隨後灌入了敵軍營內。
但轉瞬間,所有人都臉色煞白,因為諾大的軍營內竟然空無一人。
此時,他們明白,夜襲的計劃泄露了。
黑暗中,他們彷佛聽到無數馬蹄聲正向著他們這邊靠來,形勢一下子逆轉。
鄭泰臉色變換,高吼:
“突圍。”
就這樣,一場夜襲轉眼間就成了突圍。
……
當鄭泰那邊帶人剛走,雍門後的街道上就奔來數騎,其中一人正是虞翻。
在得知,鄭泰剛帶人走後,虞翻再也忍不住說了句:
“遭了。”
隨後虞翻下令讓門吏們將雍門關上。
但雍門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動作。其中有一個說了:
“鄭校尉還在城外,咱們關了,他想進來就難了。”
此刻虞翻惱怒,直接從胸口拿出朱儁的符節,高喝:
“大帥符節在此,還不聽令?”
最後門吏們仔細勘驗了符節,最後才不情不願的關上了大門。
隨後,虞翻再不管這些怒罵的城門吏,快馬回奔到高樓,將最壞的情況彙報給朱儁。
……
高樓上,四麵都用木板擋著不透風。
黑暗中,朱儁一個人躺在胡床中不斷咳嗽。
今日白日他的右眼皮就一直狂跳。
長久的軍旅生活讓他十分迷信這個,於是他就讓牙兵們出去探查城內有無其他異樣。
果然,虞翻他們出去後,很快就給朱儁帶來了消息。
那就是以鄭泰為首的一眾公卿子弟今夜要去襲擊泰山軍的營地。
朱儁雖然不能下床了,但意識很清醒,他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你們是如何得知鄭泰要襲城的。”
沒想到虞翻他們嘲笑道:
“這還用打聽嗎?據說城內皆知。不少公卿子弟家中早就升起了旗幟,寫‘禦前報捷’等字。”
朱儁大驚失色,驚呼:
“這等襲城之事如此緊要,如何這般不周密,敵軍在京都必然有細作,那些蛇鼠兩端者也必然會出賣情報給泰山軍。而現在這事弄得眾人皆知,鄭泰行事如此粗疏嗎?”
但虞翻卻說了一個不同看法,他對朱儁不以為然道:
“大帥,我看那鄭泰就沒想著出城夜襲,聽說今日白日和你族人朱光在城頭上弄僵了,下不來台才說的狠話。彼輩公卿子弟各個崖岸自高,素來不就危地,如何會親身赴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