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玩大了!(1 / 2)

太陽徹底落山,最後一縷橙夕解散在天街大道上,漆黑夜幕悄然降臨,冷月向地上瑤池拋灑出更為刺骨的寒潮。

林清玄遠遠站著,眺望遠處的琉璃宮。

門口的幾位凡血老人被凍得瑟瑟發抖,早已失去閣老的禮態,一個個裹緊自己寬大的袍服,蜷縮成一團。

身後內閣值班已經準備好毛絨鬥篷,卻無一人敢靠近,所有人都看到,就在剛剛,大殿的方向隱隱響起一聲龍吟。

那是難測的君威。

大雪在老人們的身上積累厚厚一層,但他們卻已經失去抖落的餘力,所有人都妄圖從一門之隔的宮殿中汲取溫暖。

他們從未有一刻如此渴望火焰。

大殿門後,夏言匍匐在地,出身舊時代的他在做最後的嘗試,這位兩朝老臣的心依舊渴望皇帝陛下聖明昭彰,因為他曾經聖明昭彰過。

女文書害怕地不停顫抖,她清楚如果麵前的兩位發生戰鬥,自己一定會消散在序列的餘波中。

明皇看著飄動的金色帷幔,緩緩從椅子上坐起,踱步在殿堂之上,一步一步緩緩靠近跪倒在地的江南總督。

第一序列的恐怖威權從他身上流出,仙風道骨的背影逐漸虛焦,恍如光影在浮動,又如黑炎在燃燒,殿堂在權力中發出哀鳴。

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地磚破碎的聲音,女文書匍匐的地麵裂出無數漆黑的紋路,她瘦弱的身軀已經不堪重負。

這不過是些許散逸的餘威。

此刻處於第一序列權柄中央的老人不動如山,仿佛紫薇天命奈何不得他分毫,極冰寒潮在體內鑄成長城,抵禦無上的壓迫。

明皇每向前一步,權序列的威勢便加重一分,直到女文書口吐白沫徹底昏死過去,皇帝已經走到總督麵前。

他居高臨下睥睨老人。

“既然你的孫女婿想做孫叔敖、百裡奚,那朕就給他這個機會。”明皇說,“黑龍嶼附近出了亂子,說是有一頭巨獸蘇醒,叫他去除了,然後來白玉京領賞!”

最終他還是沒有聽夏言的泣血上奏,而是繼續蘇牧、夏沫的話題。

“讓少年去屠惡龍,讓豪傑去殺災孽!”

如果黑龍嶼真有巨獸蘇醒,就趁機除了,並明發上諭予以褒獎,用授予勳位、官職的方式確定大義名分。

如果這一切都是自導自演最後拿不出東西,要麼治北境軍團謊報軍情之罪,要麼治蘇牧辦事不力之罪,用明塘邸報將他拉下“神壇”。

“陛下。”

夏言的聲音響起,依舊蒼老,更顯無力:“巨獸蘇醒在北境,應當交給北聖兄妹負責,蘇牧不是帝國官員,在啟動征召之前,沒有上場殺敵的義務……”

“那就征召!現在就征召!”

明皇冰冷的聲音,粗暴地打斷他的話:“凡我開雲帝國之子民,皆有守土禦敵之責任,你不是說他想做忠臣嗎?”

“好。”

“朕給他這個機會!”

“事情辦好,神都十二軍隨他挑,就算想做神策軍、神機軍、神樞軍的左都督,朕也絕不吝嗇。他想做孫叔敖、百裡奚,朕卻認為他可以做——”

明皇看向殿門之外的大雪,說:“冠軍侯!”

為什麼是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而不是大司馬、大將軍衛青?

因為衛青天子降階、羽林垂首,而冠軍侯……早死!

夏言聽得心中冷笑不止。

不過他不僅不希望蘇牧成為冠軍侯,同時也不希望蘇牧成為衛青,而是希望他成為商之伊尹、漢之霍光。

不死的伊、霍。

“朕效武帝之故事,立即降旨內閣封蘇牧為票姚校尉。”明皇冷聲詢問,“不知道老總督意下如何?”

“……”

夏言心中歎息:一無實權職級,二無俸祿待遇,三無官署府邸,名字叫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個虛頭巴腦的空頭銜。

“陛下。”

他轉移話題,說:“內閣還在殿外恭候呢。”

你再不讓那幾個凡血老頭進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通知家屬來收屍了。

明皇則說:“不過是些許風霜,這些個奴才能承受。年輕人是帝國的未來,蘇牧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根本不關心內閣閣員的死活,這樣的耗材帝國官署還有無數個,死一批再提拔一批就是,不過是一群凡血螻蟻。

這就是凡血內閣最大的好處,不僅辦事效率高,關鍵是他們乾不了,有的是“牛馬”乾,帝國從來不缺想進步的奮鬥者。

夏言一時間沉默住。

這就是皇權的無解,他根本不受規則的束縛,擁有隨時修改規則、製定條律的能力,並且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最終還是無法和解嗎?

舊時代的老人心裡無比失望,他曾給予過厚望的太子,如今也變得和當年的老皇帝一樣,成為國家前進的最大阻礙。

“陛下。”

夏言攤開第一張牌:“那孩子對帝國並沒有多少歸屬,他從小就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並且還是千葉風回的得意門生。”

千葉!

明皇聽到這個名字,威嚴的臉一陣扭曲,不過由於背對臣子,沒有暴露自己的醜態。

“你剛剛不是還說,他想做忠臣?”

“莫非這就是他的忠誠?”

夏言不緊不慢、不卑不亢,強者的氣度在一點點提高:“陛下,這裡不是南和寧國,士兵不會一邊敬禮,一邊大喊‘忠誠’。”

“就像聖上剛才說的。”他刻意提高嗓門。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從沒有什麼‘君雖不仁,臣不可以不忠這種渾話’。”

“……”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明皇聽完後臉上積鬱著殺人的怒火,但無奈自己再不要臉還是要點臉的,剛剛說出口的話不會不認。

大腦飛速思考著對策。

但夏言不給這個機會,繼續乘勝追擊,說:“好在那孩子重感情,不僅是對恩師有感情,還有對養母的感情,以及對愛人有感情。”

“臣希望用親情與愛情將他束縛在帝國,而不是無腦激怒對方,將這樣的少年英傑推向舊黨、學院的懷抱。”

這一句幾乎是在明著罵皇帝。

老人雖跪在地上,但態度卻格外強硬。他擅長使用開窗理論,既然明皇不同意開窗,那就直接掀屋頂,以蘇牧倒向舊黨為威脅。

明皇雖是站著,聲音卻逐漸低沉:“這樣子的叛國,天下民心會怎麼看?”

“陛下。”

夏言的回答也很簡單:“那孩子已經沒什麼好在乎的了,臣的孫女、他的養母,就是最後的牽掛,沒有她們孩子會成為掙脫牢籠的暴虐野獸。”

“……”

自古以來拿捏屬下的方式,無非就是家屬,沒有家屬帝國會想儘一切辦法給你創造家屬,幫你娶親、等你生子。

可現在明皇發現這個孤兒,似乎沒什麼可以拿捏的,除了那個凡血養母。

不,還有……

明皇在腦海中仔細搜索,終於找到另一個軟肋——浮家小女兒。

蘇牧沒有父母,這小女孩總是有父母的吧,並且她還有一個據說很優秀的哥哥。

他恢複自信的笑。

卻減輕釋放出的序列威勢,故意營造出一種示弱的錯覺,借此迷惑對手,讓他不會立即猜到自己的想法。

明皇語氣輕慢,問:“那依老總督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夏言回答:“臣以為,北國的事,就該北聖管。”

他知道所謂的巨獸蘇醒,是孩子們愚弄的把戲,那枚凶神黑石隻能讓北聖兄妹發現才有一定的說服力。

北聖的名號不由皇帝冊封,明皇更無治罪的權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