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黑雨落向城邦,金與銀的聖光蕩出漣漪,消解這滴汙穢。但更多的黑雨落在了城邦外的廢土上,堅硬的大地消融成泥淖。
不可名狀的怪物從黑潭中爬出,它們仿佛受到巨大人影的支配,向著城邦飛速靠近。
蘇牧看到了這一幕。
純白高塔上的三位女孩同樣看到了這一幕。
『福珀。』
福珀的腦海中響起宏大的聖音,他警覺地四處張望。
誰?
『我。』
吾神?
『死亡的傀儡正在靠近城邦,你是否願意為你的民眾浴血奮戰?』
我願意!
『它們的數量遠超城邦,你是否願意為你的民眾做出表率?』
我願意!
『你會死,死後不會有追思,不會有哀悼,你是否依然願意踐行自己的承諾?』
我願意!
『那麼最後……請你安然踏上這段旅程吧。』
是,吾神!
我願意用自己的鮮血,告訴城邦的子民,美好的未來從不是空想祈求,而是要用自己的雙手一拳一拳打出來!
福珀凝望著天空的神隻,沒有做出任何哀求的祈禱。
他信仰神,隻為堅定本心。
或者說,他信仰的從不是蘇牧本人,而是蘇牧象征的黎明,黎明孕育的曙光。
蘇牧將城外的畫麵投射進每一位民眾的腦海,他看到有人的頭垂得更低,而有些人卻已經握緊拳頭、掙紮抬頭。
“兄弟們!”
福珀深吸一口氣,在跪拜的人群中奔跑,他在呼喊自己的戰友。
“死亡已經兵臨城下,我們也應當踐行參軍時的諾言,要為城邦而戰,直到流乾最後一滴血!”
“吼!”
站立年輕的軍官發出怒吼,他們敲擊澎湃的心口,以標準的軍禮向長官致意。
熱血、年輕的他們跟上福珀,奔跑在人群當中。
“砰!”
一聲巨響,白塔騎士束縛他們的鐐銬應聲碎裂,祝福的金色武器在他們的手心凝聚。
“我們隻管向前,自有神明在後麵——”
福珀回眸,看向天空。
“注視!”
說完他翻身上馬,拉動韁繩肩扛城邦大旗,蹄鐵叩響城邦的大道,匍匐在地的民眾無不看見灰塵的跳動。
“孩子們都上了,我又怎麼好落後呢?”
高文起身。
早就受夠了這種條件反射式的跪拜,他伸出期待的右手,問:“走嗎?”
纖細的玉手搭在掌心。
“走!”
狄娜起身。
他高喊著:“因鐸的戰士們!——”
她高喊著:“赫納斯的戰士們!——”
“城邦的戰士們!——”
兩人默契地喊著:“願意和我們入陣的,請站起身來。願意和我們赴死的,請上馬!”
“……”
“唉!”
憤怒的歎息響起,不少跪倒的戰士流著淚敲打大地,在高文、狄娜的呼喊中跳起身,高舉右手,奔向自己的坐騎。
“戰士們!”
“挺起胸膛!”
高文舉著因鐸帝國的王旗,狄娜舉著赫納斯帝國的王旗,兩人騎著各自的坐騎在中央大道上來回奔馳,鼓舞著更多戰士。
“這不是命令。”他說,“這是……選擇!”
當第一位赴死者勇敢站出,第二位赴死者就會動搖起念。
當第十位赴死者起身,第十一位赴死者就會毫不猶豫。
當第一百位赴死者起身,幾百位赴死者就會同時呐喊。
當上千位赴死者奔湧向前,千千萬萬的赴死者將無畏無懼,勇氣的讚歌會鼓舞每一位曾經的“懦夫”,讓他們告彆過去的軟弱。
人類的勇氣從來都是以幾何倍數遞增,他們需要的隻是幾位帶頭的英雄。
這個數字可以是“143”、可以是“34”,也可以是“24”。
當然更可以是“18”!
橘桜雪不可思議看著底下:“城邦……沸騰起來了!並且他們這次站起,並沒有帶走信仰之力,相反力量在不斷增加,並且吵鬨的雜音正在飛速消退。”
“其實人數還是下降了。”
夏沫盯著那些混跡在人群中,看似向前實則不停往後的懦夫,尤其是那些售賣天國神券的神父,他們比任何人逃的都要快。
她的手中凝聚出冰刀:“隻是質量在不停增長,質量的重要性遠遠蓋過數量的權重。”
橘桜雪突然回頭,問:“你要去哪?”
“戰場!”
薇思娜站在門口,說:“我的父親,我的哥哥,我的子民都去了戰場。作為‘斯文托維德’的後裔,我當然不會苟且偷生!”
小女孩的話裡充滿必死的決心,她沒再解釋,而是轉身離開。
“我們也應該剔除一些垃圾。”夏沫說。
“不。”
橘桜雪臉上露出興奮的笑。
“姐姐”
她叫得十分親切、甜膩,撒嬌地說:“這種事我最擅長了,就交給我好不好?我保證他們會‘自願’走上戰場,跟上英雄的腳步!”
之所以叫姐姐,意為她倆是一家人。叫嫂子,就代表師兄妹是一家,反正蘇牧、夏沫絕對是一家。
自願?
冰刀消失在手心,夏沫知道橘桜雪的藤蔓有寄生的特殊能力。就像這位櫻花精靈說的,沒人比她更合適這份差事。
“謝謝姐姐!”
橘桜雪甜甜一笑,散落成花瓣,消失在純白高塔。
無人指揮的城邦,民眾通過默契與信任,將戰爭機器開到最大馬力。
城門洞開。
福珀舉著神賜長槍奮勇殺出。
這一次他的身後跟著無數支持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