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周恨得咬牙切齒,麵色鐵青,杜禎可是他的得意門生,於是他立刻轉向皇帝氣憤道:“陛下!北地王禦前行凶,乾犯國法,無故殺害朝廷忠良,若不依《蜀科》嚴懲,豈能服眾?!”
一眾蜀士也在短暫的驚懼之後,怒而附議,殿內頓時群情激奮,矛頭直指劉諶。
皇帝劉禪牙關微顫,望著眼前的兒子劉諶,不禁感到了一陣陌生。
麵對文臣的逼迫,他痛惜道:“皇兒,何至於此?!”
劉諶忿而大笑起來,提劍指著譙周與群臣道:“殿陛之間,豈容背主之犬狺狺狂吠?本王乃昭烈之後,自當一力斬之!”
“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殺人償命,豈容巧言狡辯?請陛下明鑒!”譙周聲色俱厲道。
劉諶殺了杜禎,頭腦逐漸冷靜下來,環視左右,羽林郎警惕相對。
譙周名動蜀中,不能輕動,姑且先放他一馬。
隻是皇帝會如何處置自己呢?
也罷,亡國在即,早晚都是一死,殺個軟骨頭陪自己下地獄,不虧!
劉諶扔掉手中的長劍,轉身跪在了皇帝麵前,鄭重叩首,語氣悲憤道:“孩兒劉諶,寧死......不降。”
劉禪心中苦澀不已,譙周等人連聲催逼。
殺人為實,難以徇私,猶豫許久的劉禪隻好歎息道:“北地王擅殺重臣,驚擾朝堂,著郎衛逮拿下獄,容後議處!”
譙周一聽,當即率群臣叩首高呼道:“陛下聖明。”
這時,尚書令樊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上奏為劉諶開脫道:“陛下,杜禎悖逆,心在曹魏,北地王殺之,何錯之有?!”
大尚書衛繼、禦史中丞向條也先後出言,為北地王辯解。
譙周心中盛怒,今日敢殺杜禎,明日就敢殺他!
這八百裡蜀川,本是蜀人故土。劉氏外來之人,統治蜀川四十三載,窮兵黷武,兵禍連結,今日又無故殺我蜀士,是可忍孰不可忍!
見皇帝因樊建之言動搖,譙周憤而摘冠,眾蜀士紛紛效仿,以向皇帝施壓。
劉諶見朝堂之上,儘是譙周朋黨當政,又見樊建幾人孤立無援,心中五味雜陳。
遙想先帝當年,季漢群星閃爍,關張趙黃馬,諸葛英姿發,何其盛哉!
而今滿朝賣國鼠輩,這漢祚,教我如何去救?
殿外陰風怒號,殿內燈火昏黃。
劉禪沉默許久,終究還是向譙周妥協。
“將北地王帶下去吧。”
譙周睜眼,殿內的羽林郎上前,一左一右來到了劉諶身邊,不待其動手,劉諶便自顧向前走去。
樊建等人的視線定格在了劉諶身上,眼中滿是欽佩地齊齊向他躬身長拜。
劉諶心頭一熱,胸中濁氣輕吐,情不自禁吟道:“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誌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
殿中眾人見北地王吟誦《出師表》,皆是麵色突變,神態各異。
大尚書衛繼、尚書令樊建麵生愧色,勳戚武臣儘眉眼黯然。
譙周聞聲,轉身走至劉諶麵前,冷笑諷刺道:“大王這身錦衣之上,儘是蜀人血淚啊。”
“將軍被刺方豪日,丞相身寒未暮年。唯有譙周老難死,白頭抽筆寫降箋!”
劉諶說罷,便自顧大笑,拂袖從譙周麵前走過,在群臣注目之下,向殿外龍行虎步的走去。
正這時,殿外霹靂乍響,俄而山雨忽來。
雨落成都,燈火明滅。
譙周被劉諶反懟,一時肝氣鬱結,臉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