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請起。”
費立起身,兩人互相打量起來。
劉諶望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對手,不禁感到一陣惋惜。
若是他能將對付自己的手段和心智用來謀國,那該多好。
隻可惜,譙周的一篇《仇國論》,荼毒太深,幾乎成了主降派的綱領。
年輕一輩的蜀地士族都已經被洗腦,刻上了“天命在魏”的思想烙印。
費立也在端詳這個之前從未顯山露水的五皇子,想知道他殺杜禎的勇氣是自何而來。
燭盞淚淺,窗外蟲鳴。
“天亮之時,降表便出成都,送往綿竹了。”
“是嗎?譙大夫還真是急不可耐。”
“以免夜長夢多嘛。”
費立衝著劉諶一笑,語氣十分戲謔。
今夜隻要看住北地王,直到明日降表順利出城,便再無擔憂。
降表送到,北兵開至成都受降,一切便會塵埃落定。
到時以全國之功,隨恩師入魏,加官進爵,豈不美哉?
劉諶回過頭,閉目沉靜。
良久,他緩緩道:“刺客是你派的?”
“是。”
“呂辰也是你的人?”
“是。”
“孤的王妃也是你使了手段召進宮去的?”
“大王果然聰慧過人。”
劉諶長長一歎,費立的得意之情已經溢於言表。
在某個瞬間,費立似乎感受到了做權臣的快樂。
恩師譙周把持朝政,自己這個學生拿捏皇子,權力,真令人著迷。
劉氏不用吾父,我費立便要以劉氏之國,做青雲之梯!
正當費立得意之時,劉諶忽然笑容玩味,冷不丁說道:“你想殺孤?”
費立嘴角一撇,滿不在乎道:“殿下重傷不治,關本督何事?”
入陵之後,費立第一時間便遣羽林郎將皇帝派來的太醫與宮人全部羈押。
劉諶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還好沒有準那太醫為自己診治,那太醫什麼也不知道。
忽然,房外傳來爭吵呼喝之聲。
聽動靜,是羽林郎與安平王部曲發生了衝突。
劉諶頓時緊張,暗中雙拳緊攥,隻希望在費立動手之前,向條能及時趕到。
如果情況不對,他便準備暴起一搏,挾持費立,拖延時間。
背上,冷汗已經打濕了衣衫。
房中殺機蔓延,兩人都感受到了對方強烈的敵意。
費立起身,來到了榻前,負手眯眼,目光陰鷙。
“大王何必再裝?”
話音落,劉諶心臟驟縮,血壓飆升。
竟然被識破了!哪裡出了問題?
屋外已經沒了響動,想必是羽林郎已經控製了彆館。
費立縱聲一笑,轉身回到案幾之前,提起水壺倒了一碗水,從懷中摸出一個小指大小的竹節,往碗中倒了些許粉末。
“此毒來自南中,無色無味,可以致幻,令殿下愉悅而亡,不必經受痛楚。”
說著,費立便將碗向劉諶遞來。
既被識破,劉諶也便不裝了,從榻上坐起。
濕透了的後背令他此刻倍感寒涼,望著眼前毒水,本能的恐懼開始蔓延。
費立見北地王發呆不接,陰冷道:“此刻宮中,也有一碗同樣的水,擺在崔王妃麵前,要麼殿下喝,要麼王妃喝。”
劉諶當即大怒,沒想到這個玉麵書生竟這般卑鄙。
妻兒何辜?妻兒何辜!
費立將水碗強行塞到了劉諶手中,眼中含有淡淡恨意。
劉諶的端著水碗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
“你如何知道孤乃裝病?”
費立指了指燭盞,劉諶便是頹喪一歎。
該死,怎麼是一根嶄新的火燭!
罷了,事已至此,徒歎奈何。
這或許就是命中注定吧,自己必須死在這帝陵祖廟之地。
劉諶扭頭看向窗外,向條與向充還沒來,怕是沒希望了。
敗於費立之手,隻怪自己技不如人。
連一個費立都搞不定,還談什麼譙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