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江而下,行船極快,雖千裡而朝發夕至。
亥時中,劉諶抵達了錦官城碼頭,在蒼茫夜色中,迅速溜回了帝陵。
可剛至帝陵門前,就見西鄉侯張瑛正率部曲等候。
本以為張瑛是來奉旨問罪,卻不想張瑛神色複雜,重重一歎道:“臣要撤了,殿下保重。”
“嗯?你不是回城公乾?又何故言撤?”
“半個時辰前,中宮令下,帝陵重地,為免出降之後,北兵騷擾,故改由羽林軍接管戍衛。”
好家夥,朝令夕改?
不對不對,羽林軍現在掌握在譙黨手中,如果張瑛是他們的人,又何必更換?
看來張瑛還真是皇帝所遣,譙周這是見不得皇帝稍有任命啊。
真是嚴防死守,不給皇帝一點機會。
“你早知孤今夜出陵?”
劉諶麵若平湖,盯著張瑛的雙目發問。
張瑛默默點了點頭,無奈苦笑。
“羽林軍已至?”
“尚未前來,臣正在等候交接。”
“孤知道了,多謝西鄉侯告知。”
若是叫羽林軍接管了帝陵,他就真的被困在此。
到時候那左部督費立使點陰險手段,自己可就危險了。
就算是弄死自己,隻需拖到北兵接掌成都,一切都會成為糊塗賬,自己便會死的不明不白。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妻兒還在宮中!
劉諶已經預感到費立要下死手。
還好有張瑛示警,不然自己稀裡糊塗入了彆館,待羽林軍兵圍帝陵,便無還手之力了。
門前沉思少頃,劉諶讓安平王火速入城,往禦史中丞向條府上求救。
比起樊建、衛繼,向條的堂兄弟向充手中有兵。
西鄉侯張瑛不禁擔憂道:“向中丞恐難抗衡左部督。”
“無須抗衡,五校營兵本有護衛京畿之責,這帝陵,也在其守備範圍之內,孤隻需多幾百雙眼睛。”
“那萬一......”
“孤相信向中丞。”
劉諶自信一笑,前夜上朝,向條怒打杜禎,散朝後,又冒雨前來求見,足見其憂國之心。
說話之間,便聽見甲胄之聲,一隊羽林軍向西門急奔而來。
旋即張瑛部曲來報:“大王,家主,左部督親至,欲探望大王!”
“人在何處?”
“正在帝廟等候。”
“知道了。”
張瑛眉頭一皺,沒想到費立竟然親自來了。
劉諶頓覺壓力,看來得親自會會這位左部督。
於是他命張瑛往帝廟稍作拖延,自己速回彆館布置一番,以防被費立察覺端倪。
......
帝廟之內,文士長身玉立,站在先帝像下。
一身黑色直裾,腰左懸劍,右綴玉佩,正是羽林左部督費立。
門外,羽林郎環伺拱衛。
費立望著先帝雕像,喃喃道:“天亮之時,降表便要送往綿竹了,先帝,一切就要結束了。”
他未曾見過先帝,但曾在父親口中聽聞。
雖然他的父親曾因勸阻先帝登基被貶,但仍對先帝心懷敬仰,費立至今不解。
父親腹有大才,卻直至故去,也未得朝廷重用,這讓費立至今仍耿耿於懷。
獨立片刻,張瑛入殿。
“左部督在想什麼?”
“天下大勢,分分合合,強者生,弱者亡,夷陵一戰,國運已喪。”
費立語氣之中,張瑛嗅到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這個家夥,竟敢在先帝像前,出言不遜。
張瑛麵露慍怒,但卻不敢發作,殿外,俱是費立心腹。
“走吧,聽聞五殿下重傷,本督前去探望一番。”
費立麵如冠玉,模樣俊朗,隻是眉宇之間,略帶陰鷙之氣。
張瑛無話,引費立便往彆館。
......
“殿下,左部督拜見。”
房外,傳來了張瑛的聲音。
劉諶已經躺在榻上,不動聲色。
張瑛推門,費立先整理了一番儀容,這才風度翩翩地邁入房中。
“臣費立,拜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