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琬、費禕之後,何人可繼?
丞相不答,隻托李福轉交遺物與諸葛瞻。
那時,丞相便已預見了大廈將傾的這一天。
為諸葛瞻留下了一批可以動用的暗子,以便在降黨遮天之時,絕地反擊!
此刻,劉諶不免心中疑惑,諸葛瞻為何沒有早點動用丞相留下的這些人呢?
若是早早動用,又何至於悲憤曾言:內不能除黃皓,外不能製薑維,進不能護國土,吾有三罪,無顏回朝。
諸葛京似乎窺見了劉諶心中的疑問,開口落寞道:“吾父常欲以己之力,匡救朝綱。”
劉諶恍然大悟,丞相曾言諸葛瞻早慧,又蒙餘蔭,名動蜀地,這樣的人,想來是極其自尊甚至自負的。
他或許太想超越自己的父親了,隻可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以至於到了最後時刻忽然醒悟,才會發出那般悲歎,毅然率軍迎戰,死不旋踵。
劉諶不免感到一陣惋惜,丞相老來得子,諸葛瞻未習真傳。
不過,智謀雖不扶危主,忠義真堪繼武侯!
“日暮西陲,大王仍欲重整河山?”
諸葛京捧起羽扇木匣,起身放回了劉諶書案之上。
“寧可戰死失社稷,絕不拱手讓江山。”
劉諶回眸對望,劍眉星目,正氣凜然。
諸葛京英姿俊逸,立於案前,近前兩步,又問道:“江油失陷,涪城孤危,劍閣糧道將絕,隻需一月,糧草便會後繼乏力,屆時鄧艾據綿竹,鐘會入劍閣,兩路並舉,成都絕無生機。”
劉諶豈能不知,鄧艾偷渡陰平,其意本在劍閣。
劍閣糧道,以涪城、梓潼為轉繼,而鄧艾破江油,自左儋道入,攻克涪城,便切斷了成都往劍閣的糧道。
隻要等到劍閣糧儘,薑維主力大軍便會自潰。
諸葛瞻率軍出戰,外需解糧道之危,內又受譙黨相逼,也是迫不得已。
但,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劉諶負手沉聲,正色道:“一月,足矣。”
諸葛京不語,直勾勾盯著劉諶,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內心。
一個月,北地王真的能扭轉局麵嗎?
見兩人四目相對,西鄉侯張瑛與安平王劉輯俱是失神,仿佛看見了當年在隆中草廬之中,諸葛丞相與先帝劉備初次相見的場景。
昔年隆中草廬,今朝帝陵彆館。
良久,諸葛京沉沉一拜,說道:“臣諸葛京,願效先祖之節,以圖殿下之誌。”
劉諶大悅,連忙伸手上扶,慨然答曰:“諸葛氏一門,乃千古垂範,行宗不必多禮,孤如魚得水也。”
張瑛與劉輯俱有喜色,向諸葛京作揖致意。
諸葛京謙遜回禮,心中塊壘,頃刻消散。
“殿下,接下來有何謀劃?”
“既知錦囊之秘,便承丞相之遺,蕩平譙黨,重振朝綱!”
劉諶此刻前所未有的底氣十足,之前手中力量薄弱,難與譙黨正麵對抗。
但現在不同了,錦囊名單之上,皆可為己所用!
既然如此,何須在委屈周旋,自當是畢其功於一役,以雷霆之勢廓清朝野,掌控實權。
諸葛京會心一笑,便道:“所以毀壞降表,便是誘譙黨出手,殿下後發製人?”
“正是,師出須有名嘛。”
劉諶點頭,隻有逼譙黨先出手,他才能名正言順的發力抗衡。
雖說皇子舉兵,必為人詬病,但被迫自保總歸還是能洗一洗的。
隻要刀夠硬,說話就有人信。
於是劉諶便同諸葛京、張瑛、劉輯在堂中開始籌謀起來。
這時,陵中午時鐘聲響起,悠悠回蕩在鬆柏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