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左部督費立親自領兵,奉譙周之命,攜皇帝旨意,往帝陵捉拿駙馬都尉鄧良。
上一回在帝陵被宗預壞了大事,這一回自己可是身懷聖旨。
費立根本不在乎什麼鄧良,阻撓出降大計的隻有一人,那便是北地王。
向條、向充、樊建、衛繼等人,原本都已萬念俱灰,無力回天,都是因為前夜朝議之時,北地王當庭殺了杜禎,這才心生虛妄之念。
今天自己說什麼都要徹底粉碎主戰派的希望,永絕後患!
羽林軍左部兵一千,儘數出動,戈矛如林,出江橋門,開赴帝陵。
消息很快傳開,樊建府邸之中,大尚書衛繼得知後,立在榻邊,望著還未蘇醒的樊建,語氣絕望道:“長元,沒有轉機了,沒有了。”
說罷,便覺渾身無力,失魂落魄地緩緩坐在了榻邊,發起呆來。
卻是沒有察覺,昏迷之中的樊建,眼角滾落了幾滴淚珠。
......
鎮軍大將軍,宗預府邸,一片冷清寂寥。
閣樓之上,宗預臥床不起,麵色潮紅,咳嗽連連。
地上,有摔碎的陶碗,湯藥灑了一地。
榻邊,站著兩名少年,淚眼婆娑。
“哭什麼哭,老夫活了七十幾,都沒有掉過眼淚,都給我站直了!”
兩個少年被宗預的有氣無力但威壓十足的話給嚇了一個激靈,立刻站直了身子,抹去了淚花。
宗預扭頭一看,複覺不忍,言辭便軟。
“老夫唯獨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大漢江山,如今國事艱難,北兵犯境,隻恨不能奮殘軀上陣殺敵,卻要病死在這臥榻之上,何其憾也!”
說罷,雙目一閉,麵露痛楚之情,蒼老的麵龐上,老淚縱橫。
年紀稍大的少年撲倒在榻邊,伏身慟哭。
“老夫死後,轉告汝等父親,讓他們好生輔佐五殿下,成也好,敗也好,不可改忠貞之節。”
說罷,宗預摸了摸榻邊孫兒的腦袋,隻覺一陣困倦襲來,昏昏睡去。
旋即宗府了哀哭聲起,聞之令人傷心。
宗預病逝的消息,也迅速送入了宮中。
午時中,皇帝下旨,追諡宗預為貞侯,其長子宗弼授尚書郎之職,仍領屯騎校尉。
次子宗焓,賜封關內侯,遙領兗州刺史。
聖旨到,宗預身後哀榮無限。
所謂“貞”,清白守節曰貞;大慮克就曰貞;大憲克就曰貞;不隱無屈曰貞。
......
午時末,宗預的長孫自宗府小門旁出,內穿孝衣,外罩披風,急赴城南帝陵。
劉諶急召於正殿相見,隻見來者十五六歲,雙眼紅腫,麵色淒淒。
“小子宗複,宗府長孫,奉我祖遺命,前來尋吾父傳話。”
“宗老將軍他......”
劉諶眉眼忽黯,心中乍痛。
昨夜子時不是還好好的,尚能每日三餐,不可稍減。
怎麼短短幾個時辰,就撒手人寰?
忽然,劉諶嘖了一聲,捶胸頓足。
難怪,難怪屯騎營沒有撤離!
老將軍風燭殘年,昨夜匆匆來救,想必是用最後一口氣在強撐。
他知道自己已到了最後時刻,為了以防萬一,便將屯騎營留在了帝陵,自己孤身回府。
這時,朝廷訃告傳至,得知皇帝追諡宗預為“貞侯”,劉諶心中稍慰。
“汝父在帝陵之中?孤怎不知?”
“吾父兄弟二人,俱為屯騎軍侯。”
劉諶聞言,原地怔住,久久無言。
穿堂風拂麵,低眉一聲長歎。
“老將軍遺言可否相告?”
“回大王,祖父說他故去之後,我宗氏父子當好生輔佐殿下,無論成敗,不可改忠貞之節。”
......
劉諶出門,北望成都,躬身一拜。
忠肝貫日月,浩氣抉雲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