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魏軍大營,親兵喚醒了鄧艾。
問了時辰,鄧艾扭了扭老腰,振作精神,旋即軍令便發,命各部立刻按計劃整軍出戰。
號角連營,鼓聲震顫,魏軍自大營魚貫而出,四麵合圍新都。
鄧艾披掛齊全,先入偏帳,見呂辰竟在酣睡,不禁覺得好笑。
於是上前拍了拍呂辰的臉頰,將其喚醒。
“新都彈指可破,汝此時如實招來,老夫仍可待汝以降。”
呂辰聽見了魏軍進攻的號角,眨了眨眼睛,對鄧艾說道:“幾時了?”
鄧艾一愣,順口道:“戌時初。”
“哦,何時殺我?”
“破城之前,汝尚有求饒之機,一旦城破,老夫便要將你傳首成都。”
呂辰麵無波瀾,坦然點了點頭,便又閉目垂首,不再理睬鄧艾。
鄧艾麵色不善,冷哼一聲,暗道這呂辰真是不識好歹。
不久,魏軍完成了對新都的四麵合圍,鄧艾便率左右親臨陣前。
天地之間,昏暗難視,又風雨大作,目力更弱。
但鄧艾就是要借天時之利,令蜀軍難知己方兵力部署,打蜀軍一個措手不及。
鄧艾令東西兵馬佯攻,南北兩部主攻,勠力一戰破敵。
軍司馬師纂奉命坐鎮城南,背毗江發動猛攻。
大將田章、護軍田續佯攻東西,搖旗呐喊,以引蜀軍分兵。
最後由他率兵一萬五千,主攻城北,正麵破敵。
魏軍準備攻城之際,諸葛京正站在新都北城之上觀望。
守將宗弼麾下隻餘兵馬不滿八百,望著魏軍雲集,對諸葛京慷慨說道:“軍師,北兵十倍於我,今夜唯有一死以報國家了。”
諸葛京目光深沉,羽扇上水落如線。
這時,縣丞李遺也登城而來,站在了諸葛京身邊。
“行宗,這些年,你不願與吾輩往來,我還以為你放棄了。”
“長夜籠罩,不見明月,縱有千般才思,也無處可吟。”
“若無北地王一鳴驚人,吾等便要在這長夜之中,孤寂而死,化為魏廷史冊之上的寥寥一語。”
李遺苦笑幾聲,仰麵迎接冷雨,埋頭在這縣丞之位上,至今已有十載春秋。
十年飲冰,亦難涼熱血,祖上之托,丞相之命,先帝之誌,從未磨滅。
數年之苦,都在今夜被雨打風吹去。
恰在這時,城下有魏騎馳來,向城頭大呼道:“城上蜀將,我家鄧征西有命,爾等若開城投降,效馬邈故事,仍不失為我朝重用,天命在魏不在漢,識時務者為俊傑!”
諸葛京一笑,原來是鄧艾派人前來勸降。
城上兵卒皆不為其所動,宗弼更是不屑一顧。
“請轉告鄧征西,今夜之新都,便是埋骨之地!”
魏騎一聽,便匆匆調頭奔回,轉稟於鄧艾。
鄧艾輕笑,勸降不過是走個過程,以展現魏軍乃仁義之師。
既然蜀將不肯投降,那便儘數殲滅便是。
戌時中,魏軍各部皆已就位,鄧艾駐馬拔劍,一聲令下,諸部齊發,開始全力一攻。
魏軍營後,青白江上,戰鼓聲傳來,正指揮兵卒修築浮橋的馬邈心肝一顫,徐徐回望,呆立片刻,便急忙令麾下兵卒火速停手,全數撤至青白江北岸,退往雒縣。
中軍偏帳之中,呂辰埋著頭,淚濕衣衫,似有千般委屈,儘在此刻散發。
梯衝亂舞,冀馬雲屯,魏強漢弱,路絕長圍。
魏兵狼奔豕突,爭逐於新都上下。
城上,漢鼓猶震,宗弼引兵死戰,橫琱戈而對掠地之兵,執金鼓而罵伐蜀之賊。
羽箭驚風,直虹貫壘,魏兵人潮如海,將漫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