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在成旭的眉毛上凝結成了冰晶。
李苾晃了晃手中的樹枝,打著哈欠道:“魏軍得了消息,以為我軍分兵西去,料我兵少無法出城設伏,必定會分兵走段穀奇襲,卻不知襲將軍早已領兵恭候,正等著魏軍入彀,這也算是你為大漢最後一次儘忠了。”
成旭一腳深一腳淺,隻覺得雙腿發軟。
此刻,他徹底沒了心氣,眼前這個看上去古怪無能的參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真人不露相,自己終究是被他的表象給麻痹了!
今夜段穀伏兵一起,他已經能預料到戰事的結局。
就如當年......忽然,成旭驚疑道:“你想為大將軍報當年段穀之仇?”
“是,為了大漢,為了大將軍,為了埋骨他鄉的大漢將士,為了當年戰死在段穀的牙門將趙廣,也為了楊九!”
李苾垂下手,聲音忽然蒼涼起來。
但也隻是一瞬,便重又打起了哈欠,口中含糊不清地問道:“曹魏那邊是誰在掌控你們?”
成旭嘴巴囁嚅,沒有回答。
李苾甩著手中的枯枝,漫不經心地下令道:“脫了他的靴子。”
“喏!”
左右親衛掰住成旭的腿,迅速將他的腳扒了個精光。
地麵冰冷刺骨,成旭隻能踮起腳尖來行走,但左右的兵卒卻時不時推他一下,腳掌觸地,寒氣直逼天樞。
城外,魏軍沿渭水浩浩蕩蕩開來,隊伍中間,魏軍諸將眾星拱月,簇擁著一個盔甲嶄新,絨披鮮亮的中年官員。
這時,當麵奔來一年輕小將,在官員麵前勒馬,興奮道:“兄長,讓我率軍走段穀奇襲蜀軍吧!”
官員臉色瞬間沉肅,嗬斥道:“放肆,這裡沒有你的兄長,隻有大魏雍州刺史!”
“刺史,末將請戰。”
“石胥,你還嫌不夠丟人?上邽,就是八千頭羔羊它也能堅守一日吧?”
石鑒氣的破口大罵,這幾天他一見石胥就來氣。
領兵八千的裨將,能叫小小的蜀諜連同麾下校尉全部毒翻,真的是一幫廢物。
但凡上邽能堅守兩個時辰,廣魏太守馬巍也能從臨渭急行軍前來增援。
現在倒好,上邽如此堅固險要的城池,白白拱手送給了蜀軍。
如果石胥不是他的堂弟,他早就給一刀砍了。
石胥被罵的狗血淋頭,調轉馬頭瞬間跑沒了影。
雍州刺史石鑒氣的翻著白眼,大喝道:“馬巍?”
“末將在!”
“蜀軍分兵出援隴西,上邽城內唯餘五千兵馬,隻有固守之力,我命你率本部人馬一萬,自段穀直插上邽後方,奇襲蜀軍!”
“喏。”
石鑒說罷,暗暗瞥了一眼身邊騎在馬上的俊秀青年。
蜀軍的兵力部署都是這位來自長安相國幕府的參軍給他的。
此子這般年輕,便在相國府參掌機密,真是前途無量,自己得好好結交一番才是。
......
上邽城內,衙署門前。
李苾悠然入內,擺擺手,示意左右將已經站不穩的成旭帶下去關押起來。
還沒走幾步,李苾便聽見身後傳來了成旭淒哀的聲音。
“李苾,楊九的故鄉,到底是何處?”
“犍為武陽。”
“什麼???犍為楊氏!他到底是誰?”
“大漢建興八年虎步軍左部校尉,故蜀郡太守、越騎校尉、關內侯楊洪之子,楊節,楊知義!”
楊洪,先帝重臣也!楊九竟然是忠烈之後,可是他一個本可以錦衣玉食的名門子弟,為什麼要去趟這種有去無回的渾水?!
為什麼?
成旭既萬分震驚,又萬分不解。
“他為何化名楊九?”
“其父楊洪,字季休。”
成旭霎時在風中呆住,甚至都忘記了地麵的冰冷。
李苾揮舞著手中的枯枝,頭也不回地向臥房走去。
行數十步,正要開門,忽然聽見了一聲哀憤錐心的長嘯聲傳來。
季休......季休......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