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鮮血,才能夠洗濯他身上的浮塵, 露出那一對翡翠真正的樣子。
一期一振一直都知道水鏡是一隻狐族大妖, 他或者她的綠眸, 因為種族的能力,而具有迷惑人心的力量。
但他從沒有想過, 連這樣的能力都隻是水鏡的表象, 甚至是水鏡在經過掩飾後才泄露出的冰山一角。
什麼樣的主人能夠讓大典太念念不忘呢?
一期一振自己也是一振刀,他知道刀劍希望被怎樣使用, 他其實並不能夠理解大典太對部長水鏡的執著。
知道今天,他才知道,那些打情罵俏開玩笑的水鏡,浪蕩輕佻不正經的水鏡,從來都不是水鏡真正的模樣, 更不是大典太曾經的主人禦錦瓊天的樣子。
鮮血與殺戮,為一期一振揭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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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屋暗街裡, 整個鬥獸場都瘋了。
天色還沒有昏暗, 鬥獸場裡卻燈火通明,往日裡就足夠瘋狂的人們如今更加放蕩。人群瘋狂地尖叫, 揮舞著手中所有能夠拿到的東西, 珍貴的多年珍藏的酒液被毫不節製地四處傾倒, 嘶聲裂肺的吼叫久久不停歇
那些忘情的聲音最後終於彙成一道洪流,撕扯著所有生物的耳膜:“狐狸!狐狸!狐狸!……”
這一切的起因, 在三個小時前。
一手廢掉騷擾桃葉的男人, 一手摟住桃葉後, 水鏡自然就被鬥獸場的執行者們包圍了起來。
領頭人也許是看出了什麼,與和虎龍交談時比起來,他對水鏡的態度堪稱客氣:“這位審神者,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噢——”水鏡一下一下輕輕安撫著桃葉的被,漫不經心道,“你們管恐嚇我小妹妹,叫‘公務’?”
“這位審神者小姐欠了我們一筆不大的小錢,她隻需要付出兩振重傷的非稀有非滿練度付喪神,這個欠款就能夠一筆勾銷。”領頭人雙手交握,“閣下何妨給我們一個麵子呢,而且這一個小小的付出,也可以作為閣下幼妹成長中的教訓。”
他似乎覺得自己十分有道理,於是繼續說下去:“隻不過是山姥切國廣和五虎退而已,對審神者來說實在是再容易得到不過的東西了,用這兩個東西來換取一個小輩的教訓,難道不是很值得的事情嗎?令妹犯下了十分不理智的錯誤,閣下可以讓她從此不再這麼莽撞與——”
領頭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水鏡終於抬頭正眼看他,他透過眼鏡的眼神,仿佛深淵再臨。
領頭人的心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把所有的血液泵出來。眼前的男人令他想到了曾經差一點要了他性命的一振暗墮付喪神。
但是水鏡的聲音仍然是懶散的:“莽撞?哥哥這種東西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讓妹妹恣意玩樂嗎?我水鏡的小妹妹,竟然還要為了你們‘鬥獸場’,碎掉自己的刀?!”
“有趣呐。”他低聲嗤笑,隨後清了清嗓子“不過你有一點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小桃葉,你今天可是犯了一個不理智的錯誤。”他揉了揉小姑娘的頭,“不是給你聯絡的符咒了嗎?為什麼不聯係我呢?真是令我傷心呀。”
桃葉終於緩過來了:“……對不起,我……”
水鏡拍拍她的腦袋:“下一次可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呀。”
領頭人深吸了一口氣:“請問閣下名諱?”
“名字?”水鏡笑了,“不告訴你啊,反正你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不過我這個妹妹確實需要一個小小的教訓,我可舍不得懲罰,隻好多費一些事了。”
“我記得,你們對審神者簽下的‘死鬥’合同,是每個付喪神十場,對不對。”
領頭人點點頭:“是這樣沒錯,令妹簽下的的確也是這個契約。”
“那不就好了,我不喜歡欠債,不管這個債是怎麼來的。既然是小桃葉的契約,那麼就由我,來賠你們二十場。”
“你是說……”領頭人看向了一期一振。
水鏡從頭上掀起了軍帽,一揮手擋在了一期一振麵前:“我的部下可不行,他可是要給我提袋子的。我是說,我來。”
一期一振皺了皺眉:“水鏡大人!”
桃葉緊緊抓住水鏡的衣擺:“水鏡前輩!不要!”
水鏡把軍帽一把扣在桃葉頭上,帽簷遮住了桃葉的雙眼:“這是哥哥大人的懲罰,小妹妹可沒有拒絕的權利,小桃葉,你明白的。”
雖然看不到水鏡冰冷的碧瞳,但水鏡溫柔的聲音卻讓桃葉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說什麼。桃葉看著水鏡走向那個領頭的執行者,兩人更改了令她痛恨的契約。
水鏡滿意地點點頭,將三刃一人送到觀眾席上的包廂裡後,解下了披風。他用披風裹住桃葉,示意一期一振看護桃葉和她的兩振刀,以及一大堆外表可愛的包裝袋。
一期一振站在昏暗的隔間裡,目送著這隻狐狸走入了真正的角鬥場。按理說審神者是絕對不會被允許上場“死鬥”的,時政乾部更不可能,他不知道水鏡是怎麼和鬥獸場溝通的,鬥獸場竟然答應了水鏡的所有要求。
但是既然水鏡敢做,那麼他就有必勝的把握。
鬥獸場內最主要的建築就是容納戰鬥的角鬥場,角鬥場被環形的觀眾席包圍著,觀眾席上光線昏暗,而場內卻燈火通明,將場內的一切照耀得纖毫畢現,方便觀眾們圍觀。
頎長的青年在這時慢悠悠進場了。偌大的場內隻有他一個人,他輕而易舉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水鏡是這個鬥獸場裡嶄新的麵孔,而且頂掉了今天下午的比賽,但卻沒有一個觀眾為他喝倒彩。
因為水鏡身上的澎湃戰意幾乎要像潮水一樣淹沒這整個角鬥場,那是屬於獵殺者的戰意,也是殷姝在流星街時的狀態——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都是脆弱溫熱的喉嚨,隻需輕輕一咬,甘美的鮮血就會迸濺出來。
所有看著水鏡的人,不論是否敏銳,都在對上他視線的一瞬間,本能地打了個機靈。
一期一振差一點就要控製不住自己拔出本體刀來,而水鏡第一場麵對的敵人則更淒涼,那是兩匹被暗墮氣息汙染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