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皮爾尼斯父親贈予的護身項鏈。
皮爾尼斯愣了下,片刻才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
“噢,我懂了,是禮物!”他勾起唇角,“是護身符吧。”
皮爾尼斯有些無奈,雖然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這藤蔓似乎總能知道有關自己的事情。
“謝謝了,我會好好收起來的。”皮爾尼斯這樣說著,將那鑲嵌著綠寶石的項鏈拿過,正準備戴在脖子上,便被藤蔓圈住了手腕。
那架勢顯而易見。
“好好,不戴不戴。”皮爾尼斯沒法,隻能將項鏈放回原位。
至於手上,雖然感覺戴著蠻重,但他沒有將那串石頭取下。
“嗯,對了,除了這種外,有沒有漂亮一點的?”皮爾尼斯突然想起,“我想給母親和琳蒂姐姐帶禮物。”
“就像這樣做成手鏈或項鏈。”他比劃著,想了下又摸出寶石項鏈示意,“類似這種的也可以。”
“或者其他什麼。”
皮爾尼斯回想著自己所看過的遊記和故事,森林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寶貝,傭兵團們喜歡探索,更喜歡找出藏在險地裡的珍寶。
他細細描述著,小型的魔物不明所以歪著腦袋扒在他的腿上,而那隻趕來的大貓魔物則是已經趴下,借他的話當催眠曲。
被稱為普蘭特的藤蔓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在皮爾尼斯身上直接不動了。
與此同時,湖麵上又一次起了波瀾。
可比這波瀾更加古怪的是,皮爾尼斯身下陡然出現震感,仿佛某種東西在地下翻滾著,就連旁邊的湖麵也變得激蕩。
一波又一波對的水拍打著岸,濺起的水花將皮爾尼斯的褲子打濕。他向邊上躲了躲,卻見那趴下的大貓一動不動,隻是睜著眼往某個方向瞧著。
皮爾尼斯順著望去,見到的便是陡然升起的丘包——那應當不算是丘,而是一座島,位於湖的中央,在震顫中一點點升起。
但更加令皮爾尼斯震驚的,卻是島嶼上那個布滿青苔的東西。
那竟是一座木屋。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尼斯:小小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未來找回記憶的皮爾紮:所以說搞煉金的是不是都喜歡古古怪怪的東西啊,要麼地下,要麼天上(閉目)
第116章 森怪誕於荒原·六
皮爾尼斯完全驚呆了。
任誰看到從湖底冒出一個帶著木屋的小島,都會感到奇怪。
“天呐,”皮爾尼斯站起身,瞪大眼瞧著那布滿青苔的木屋,“這是什麼?”
或許是為了解答少年的疑惑,波蕩尚未平息的湖內猛地竄出一根藤蔓,就那樣繞在了皮爾尼斯的腳踝上。
從牽帶的拉扯感來看,顯然是想將其帶往湖的中心,也就是那島嶼上。
“等等,”少年扒拉著,阻止藤蔓的動作,“我不能直接走水路!”
“我不會遊泳哎!”
在少年身後,幾隻小家夥咬著他的衣擺,同那笨蛋藤蔓對抗著。
也不知是聽懂了皮爾尼斯的意思,還是察覺到他的抗拒,藤蔓終於鬆了力——少年直接跌進了魔物堆裡。
“——”
皮爾尼斯摔是沒有摔到,但那幾隻小魔物倒是被他給壓垮了。
“普蘭特…!”
皮爾尼斯的語氣帶上抱怨,而知道自己犯了錯,藤蔓又一次地纏了上來,卻隻是保持著纏繞的動作,沒有再強拉少年。
皮爾尼斯揉揉屁股,原先的驚歎被這麼一打岔給弄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種神秘的東西對於少年人來說,正是最具探索與吸引力的。
因此皮爾尼斯沒有冒犯過湖,而是先繞著走了一圈。他瞧見木屋前用石板勾勒的小路,看見青苔下露出的門檻,在正對著木屋側麵的方向,十字的窗雖帶著濕氣,卻將內裡的景物露出。
一床、一桌、一椅歪斜著,堆在中央。
“難不成這裡之前有人住過?”
皮爾尼斯嘀咕,忍不住往湖邊湊了湊。
藤蔓大概是以為皮爾尼斯要上去,又或者它本身就打算讓少年登島,變直接用自己纏成很粗壯的一根,浮在湖麵上,構成了從岸邊到島嶼的橋。
皮爾尼斯猶豫了下,最終還是秉持著好奇,踩上了藤蔓。
不曾想剛踩上去便滑得一個踉蹌,好險沒有跌倒。
“嘶,有點滑。”
皮爾尼斯借著藤蔓的拉力穩住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踱著步。而在他的身後,小型魔物彙聚著,卻沒有哪一隻真的跟著他走上了藤蔓橋——大家似乎對這個島嶼很是忌憚。
湖岸到島嶼的距離其實不算遠,但因為走得比較慢,皮爾尼斯好半天才終於踩上了實地。
水中藤蔓開始分散,回籠的單一植株不知又潛入到水下的哪裡。
皮爾尼斯沒有回頭,而是帶著緊張與雀躍,朝木屋那走。
“現在有種冒險的感覺了…”皮爾尼斯回憶起自己所看過的傭兵們的傳記,頓時心滿意足,也不糾結於為何這島嶼會從湖下升起,“那就讓偉大的冒險家皮爾尼斯看看,這座木屋裡藏著什麼寶藏吧。”
“會是寶藏?還是古書?又或者是什麼神秘的地圖?”
皮爾尼斯這樣說著,似乎是在給自己鼓氣,而藤蔓則在他身後跟隨著,慢慢從腳踝繞上了腰間,又牽引著向上,在少年警告的一拍下,停留在了肩側。
於是一人一魔物來到了木屋前,遍布青苔的木屋散發著腐朽,潮濕的水汽伴隨著腥鹹。
皮爾尼斯抬手,猶豫了半天,終歸是在那青苔縫裡找到了門——他按在了木屋的門上。
“嗯?”
皮爾尼斯一愣,又嘗試著推了推。
“進不去?”
這可真是有些苦惱,畢竟冒險剛剛開始就迫於第一個困難而宣告失敗,實在是讓人不爽。
皮爾尼斯垂眸,閉著眼思索著,片刻才想到:“懂了,是要找機關吧。”
他自言自語地,仔仔細細在木屋周圍搜尋。
“按照一般套路,打不開的門肯定是有什麼機關…嗯,地下或者是附近。”
小小的少年來回轉悠著,可不管他如何尋找,都沒能找到木屋周圍的機關。
他又嘗試著推了推門,甚至將下麵的青苔扒拉下來,都隻不過是將木屋的原型露出,始終未能使之開啟。
“這不應該啊…”
皮爾尼斯有些沮喪。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心情,原本許久不曾動彈的藤蔓陡然一顫,隨即便聽見木門後的聲音,——像是某物的撞擊聲。
下意識的,皮爾尼斯有種直覺,便屏著呼吸,再一次地將手掌放於木門上。
而這一次毫無阻力,隻是一下便將其推開。
“怎麼回…”
皮爾尼斯正嘀咕著,猛然間瞧見屋內的東西,直接嚇得往後一退——他忘記了這一塊石板踩著水,腳下一滑,就那樣跌坐在地。
而在他的麵前,由藤蔓纏繞的如同人形的漆黑生物搖晃著,模仿著人類的姿勢,一步一步地朝他前進。
皮爾尼斯知道,那就是藤蔓的原型。
……
“所以我看到的就是它?”巴蒂諾後怕著,腳踝上還帶著刺疼。
皮爾紮找到了隨身帶的止痛的藥,將其敷在了巴蒂諾接觸到薄藤的位置。
“沒錯,”皮爾紮這樣說著,眼神晦暗不明,隻是瞧著不遠處時不時波蕩的湖。
而在他們身後,漆黑的扭動著的人形扒扶著門框,就那樣站在木屋內,像是在窺伺著二人。
“可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巴蒂諾不明白,“雖然是有點恐怖,但是…普蘭特應該不會傷害你吧。”
“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麼?”巴蒂諾問道。
皮爾紮敷藥的動作一頓,垂眸道:“我不記得了。”
可在他的腦海裡,來自係統123的聲音述說著真相。
[你明明全部想起來了,皮爾尼斯。]
‘那又如何?’皮爾紮在心裡說著,麵上卻是最後捏了把小孩,‘我必須得說?’
察覺到自家搭檔不愉快的語氣,係統123似是卡了下。
[你怎麼這麼生氣?]相比起皮爾紮的找回記憶,缺失投影物件部分的係統123顯然還處於部分恢複狀態,[如果我的記錄沒有問題的話,普蘭特不僅沒有傷害你,而且還救了你。]
[難道不是嗎?]
‘如果你說的是在我母親他們遭遇盜匪時把我單獨困在小島上,’皮爾紮實在是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那你說得對。’
‘它,確實是好意。’
皮爾紮這樣說著,終於替小孩纏好了紗布。他站起身,朝木屋那邊看去。
“你在這裡呆著,我去做一個實驗。”
巴蒂諾一愣:“什麼實驗?”
皮爾紮喚出長槍:“讓我們回到現實的實驗。”
由藤蔓組合而成的人形察覺到皮爾紮的靠近,身上的薄藤頓時扭動,像是難以維持雛形一般,就連不遠處湖中的薄藤也開始激蕩,幾次躍躍欲試想要攀爬上島。
可皮爾紮知道它上不來,因為那件事的緣故,它早就失去了自身,成為一種沒有思維、沒有意識的最為純粹的魔物。
當然它還剩下一點類似於人類的執念,那就是把小孩保護進木屋。
它將巴蒂諾當成了自己。
“這也是我的錯,”皮爾紮自言自語,一步步走向木屋,“隻是沒想到這麼久了,還能成為時間節點。”
皮爾紮站在了門前,伸手就能摸到那藤。
而毫無意識的魔物隻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頓時便朝皮爾紮湧去,企圖將人扯進體內。
隻可惜皮爾紮比它更快,一下便將長槍紮入——尖端直接將其中的內核斬裂。
“不要緊,”皮爾紮看著藤蔓扭曲掙紮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感慨,“無論你變成什麼,都是我的朋友,隻要…”
“你還是普蘭特。”
……
“所以他進去了木屋,”阿貝多沉聲問著,思緒倒是隨著卡列琳塔娜的話而想到了其他,“然後就消失了。”
卡列琳塔娜不知阿貝多身份,但見對方是阿蕾奇諾大人親自帶來的,便隻能按照長官的身份對待。
“是的,但是大人留下了這個。”
卡列琳塔娜掏出一張紙,雖說應該交給阿蕾奇諾,但因為紙條的特殊,或許給不給結果都差不多。
原因無他,上麵隻寫了兩個字。
無事。
“很熟悉的話。”阿貝多喃喃,“和那個時候一樣。”
“但結果並不是那樣。”阿貝多小聲說著。
卡列琳塔娜察覺到阿貝多語氣的不對勁,頓時覺得有些奇怪。
可等她看過去時,青年已經收回了視線,看向朝兩人走來的阿蕾奇諾,以及被她特意喊來的林尼。
“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林尼說著,臉色也有些凝重,“雖然確實很舊,也有一些奇怪的痕跡,但是沒有類似元素流動的痕跡。”
“可能是其他的力量,能夠進行空間的轉移。”阿蕾奇諾道。
“不用擔心,我想以皮爾尼斯的謹慎,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阿蕾奇諾安慰道。
“我不擔心,對於這種事情,就算他現在不清楚,也會有辦法的。”阿貝多這樣說著,似乎對皮爾紮很是相信。
事實上阿貝多也確實如此,畢竟根據他的推測,既然能夠觸發的剛好就是皮爾紮,最大的可能隻能是由對方設置,或者是與對方那神秘的存在有關。
因此阿貝多不僅不擔心,甚至還有些好奇,畢竟能夠進行遠距離傳輸的可並不常見。
當然他不太開心的點隻有一個,那就是對方的話。
實在是不太好,畢竟對方一去不回時,同他說的也是這句。
皮爾紮最慣以無事來眼時刻真正嚴峻的事情。
然而就在阿貝多這樣想時,腳下陡然傳來了陌生的人震感,隨即便像卡列琳塔娜描述的那樣,直接有巨棱自下衝出,將他們腳下的冰麵破開。
“小心。”阿蕾奇諾伸手,長劍喚出,直接對著裂縫處紮下。
卡列琳塔娜因為經曆過一次,立刻找到了一塊還算完整的冰麵趴下。
而阿貝多則是在顫動發生時心中微動,直接看向了遠處。
正如他所預料到,那裡木屋裡有什麼顯現著,像是開啟了連通另一個的通道。
與此同時,熟悉的身影一手拎著小孩,一手握著長槍,就那樣從中走出。
“呼,果然這樣就能回來。”
回來的正是皮爾紮。
第117章 森怪誕於荒原·七
大概是沒想到木屋外會有這麼多人,皮爾紮有些詫異。
“這麼熱鬨?”他將小孩放了下來,見人差點跌倒,又搭了把手扶住。
剔透的粉眸掃視一圈,最終落在了銀發的女子身上,“連你都驚動了,不會是以為我會出什麼事吧?”
“沒想到現在的‘我’還挺受歡迎。”皮爾紮感慨。
聞言阿蕾奇諾沉默,似是察覺到什麼。
她直勾勾地盯著皮爾紮,卻是瞧見對方眼底的坦然與笑意。
於是阿蕾奇諾也笑了。
“當然,畢竟是在壁爐之家中發生的事情,”阿蕾奇諾這樣說著,兩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待著,“既然回來了,可以說說裡麵都發生了什麼。”
隻不過在反應過來對方的另一處異常後,阿蕾奇諾又移開了視線。
“想必阿貝多先生也很好奇。”阿蕾奇諾意有所指。
這一下皮爾紮的視線才移向了另一人,可在阿貝多的眼中,對方並沒有如往常那樣直視自己,而是落在了身旁——這是對方心虛時的表現,一種對方自己都沒怎麼察覺到的小動作。
但阿貝多知道,因為他觀察過。
可這次的熟悉感卻讓他莫名升起一種猜想。
“你恢複記憶了。”阿貝多陡然開口。
皮爾紮大概也沒想到阿貝多會這麼直接,頓時驚訝地看了過去。
可不知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習慣,還是因為自己確實有處理的不太妥當的地方,在與那青綠眼眸對上時,皮爾紮本能地便閃躲開來。
他顯然是在避著阿貝多。
察覺到這一點的阿貝多抿緊了唇。
“算是吧,”皮爾紮揉了揉腦袋,勉強笑著,“記起了點以前的事情。”
他又看向阿蕾奇諾,畢竟這位才是知道一點又有許多不太清楚的人。
“是來到壁爐之家前的事情。”
“不過不影響,”皮爾紮淺笑,仿佛宣告什麼,“既然我已經加入了壁爐之家,就是這裡的一份子。”
他朝阿蕾奇諾眨眨眼:“都是家人不是嗎?”
“父親大人。”
明明是相同的話語,先前皮爾紮也無數次以此來調侃打趣,可此刻的語氣卻與之略有不同。
如果硬要阿蕾奇諾去形容的話,就像自家的孩子突然在自己麵前有了秘密,也有了諸多不為人知的煩惱。
換言之,就像是長大了一樣。
不過…看起來是與這個人有關係了。
阿蕾奇諾瞥了眼阿貝多,儘管後者臉上並沒有什麼其他表情,可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情不怎麼樣,不如說當這位隻要有另一人在場就會帶著笑的煉金術士失去了笑容,就說明這個問題十分嚴重。
既然這樣,那就推一把好了。
想到這阿蕾奇諾有了計較,臉上的笑意也越發的深。
皮爾紮見她這表情,頓時明白這女人大概在想什麼壞事。
不曾想還未等他弄清楚原因,便聽見了阿蕾奇諾拱火般的話。
“當然,”阿蕾奇諾淡淡道,“不過聽說你出事,最急的還是阿貝多先生。”
她建議道:“或許你應該先同他說一說。”
皮爾紮:……
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皮爾紮悄悄看了眼淺金發青年,見後者正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便不太自然地咳了下。
事實上因為某些問題,他目前還不知道怎麼麵對阿貝多,不如說是有些不太好去跟對方對線。
當然如果是失憶後的他,經過這一遭也沒能恢複記憶,這件事應當會很簡單——他去了大概是以前待過的地方,找到了被藏起來的另一個神之眼,看起來很奇怪或許你能知道點什麼…之類的話術。
總之,主打一個不知者無罪。
可現在他全都知道了,皮爾紮想,恢複了的記憶讓他想起來諸多事情,有阿貝多知道的也告訴了他的,也有阿貝多沒告訴他的,甚至還有很多阿貝多也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說自己為什麼三番兩次在那個時候招惹他,再比如說最後不得已的死遁,以及…
他們莫名其妙變成這樣的關係。
大概是見皮爾紮沒能開口,阿貝多終於垂了眸。
阿蕾奇諾雖然感覺到皮爾紮有些變化,可對方這幅樣子卻是她也很熟悉的犯了錯的逃避模樣,也就不便於去說什麼。
至於另一邊的林尼和卡列琳塔娜,就更是不明白狀況了。
好在現場還有一位,那便是巴蒂諾小朋友。
“我們來到了一個大森林,裡麵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魔物。”
“而且還有一片湖!”巴蒂諾朝幾人比劃著,“湖裡有藤蔓樣的魔物,它本體還在湖中島的木屋裡。”
“就和這個木屋一模一樣。”巴蒂諾指了指。
林尼回過神,見其他幾人沒有開口的人架勢,隻能硬著頭皮接下去:“啊…是這樣,那你們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有的,”巴蒂諾點點頭,“藤蔓魔物想把我拽到水底,是皮爾尼斯哥哥把它打敗了!”
“不過它其實是哥哥的…額,手下敗將。”
小少年差一點說漏嘴,還好他反應的很快:“總之哥哥從魔物體內拿到了一個神之眼,然後我們就被木屋直接給送出來了。”
巴蒂諾這樣說著,將皮爾紮丟給他保管的東西掏出——那是一個雷係神之眼。
與失去光澤的神之眼不同,這個神之眼此刻仍舊明亮著,透著淡淡的元素力。
見狀阿貝多眼眸微凝,直接看向皮爾紮。
“你不要了?”
皮爾紮頓了下,最終還是不得不去麵對:“我有一個了。”
他將自己披肩下掛著的神之眼露出,青綠的流光溢彩,像是在暗示著什麼。
“況且,這個的話…也不是特彆需要。”皮爾紮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陡然一笑,“因為願望實現的差不多了。”
“也是得感謝你。”皮爾紮對阿貝多道。
這一次倒是換阿貝多沉默了。他盯著皮爾紮,許久才點點頭。
“不必客氣,”阿貝多頓了下,像是意識到什麼,看向了其他人:“這裡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
他提議道:“想必後麵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流,不如就去會客室吧。”
“可以。”阿蕾奇諾點頭。
皮爾紮大抵猜到了阿貝多的意思,便也沒有拒絕,算是默許了這一提議。
幾人終於往壁爐之家的前廳走去,隻不過在前往會客室的中途,阿蕾奇諾吩咐林尼帶著卡列琳塔娜和巴蒂諾先離開,而那個多出來的雷係神之眼,卻是被阿貝多專門要去。
皮爾紮欲言又止,卻在那對青綠眼眸的注視下咽了回去。
好在阿蕾奇諾本人沒有打算離場,不然以兩人現在這種古怪的氛圍,皮爾紮說天也要找借口溜走。
可就算如此,他也有些緊張,以至於直到坐下來都沒有開口。
於是打破僵局的重任便落在了阿蕾奇諾身上。
看來這情況還真複雜,阿蕾奇諾想,但對於掌握在手的控製權,她自然是不介意的,更何況事關壁爐之家至冬的代理,她也必然是要了解皮爾紮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雖然她有一種直覺,這種變化不會影響太多。
“坐吧,”阿蕾奇諾在桌後坐下,“關於木屋的事情,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
“當然這也是便於阿貝多先生後續對其進行處理和改造。”阿蕾奇諾看向阿貝多。
當然因為位置的緣故,阿貝多隻能坐在皮爾紮的身旁——淺綠短發的青年撐著腦袋,似乎是在想著什麼,臉上堂而皇之的走著神。
但在阿蕾奇諾開口後,青年便動了動眼。
“這個說起來比較複雜,”皮爾紮解釋著,一點點展開敘述,“你就當我很早很早之前在那個木屋裡放了個備份。”
“就像是日記,或者,資料袋,”皮爾紮打著比方,“隻要我親自看了,就會知道一些事情。”
“至於事情…”皮爾紮看了眼阿貝多,“抱歉,現階段請允許我暫時隱瞞。”
阿蕾奇諾兩手搭於桌前,似乎是在思考著。
阿貝多卻在聽到皮爾紮的話後開了口:“那麼,後麵還會有類似的事情嗎?”
“比如再將人卷進去。”阿貝多說著,“這一次聽說就有孩子昏迷和失蹤。”
這一下提醒了皮爾紮:“嗯是出了點事,以後應該不會了。”
‘畢竟這一問題主要還是出在你那邊。’
‘不是嗎?’
‘哆瑞咪。’
熟悉的稱呼顯然暗示著一切,而對於係統123來說,這卻是讓它回憶起許多——儘管在係統的認知裡,回憶可不屬於機械體應該擁有的說法。
[雖然我的備份還沒找到,但是。]
係統123有些無語,鑒於自己的這位搭檔過去乾過太多壞事,它當然不會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根據以往案例,每當你這麼說的時候,錯誤方都是你自己。]
‘哈…我不否認這一點就是了。’
想起兩者過去搭檔的經曆,皮爾紮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不曾想就在這時,旁邊的淺金發青年卻突然開口。
“我可以和你單獨談一會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這麼突然,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感覺腦補好了結局,應該也沒多少章了,我終於快講到最後一個設定了,天呐激動。
第118章 森怪誕於荒原·八
“我可以和你單獨談一會兒嗎?”
阿貝多這樣說著,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旁邊的青年。
這並非兩人第一次如此對視——初見的打量,相逢的戲謔,訣彆的對峙又或者是失去記憶後兩人的種種相處。
就算是在剛才,在自己明顯不知如何麵對時,對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
皮爾紮,或者說皮爾尼斯,至冬的老翁大人,甚至是那個從本源世界被帶離,同搭檔係統一切在眾多世界中穿行的世界維係者,他的身份要多少有多少,以至於在有些時候,就連他自己也有些摸不清自己究竟為誰。
或許也正因如此,他在後來獲取的神之眼才與最初不同。
或許也正因如此,他自身的能力才在失憶後有所改變。
想到這皮爾紮舔了下唇,感覺喉嚨有些緊。他嘗試著想要開口,但有些混亂的大腦顯然並沒有想清楚。
“你想單獨談什麼?”皮爾紮問。
阿貝多卻笑了:“回房間吧。”
皮爾紮直接一愣:“啊?”
但阿貝多已然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這一幕實在太熟悉,畢竟皮爾紮無數次見過。
他本想拒絕,可不知是否為身體的本能,還是他的心已出賣理智,驅使著他搭了上去。
阿貝多朝另一位點頭,拉著皮爾紮便向外走。
好在房間內的最後一位向來是仁慈又親切的,至少在不牽扯到真正的利益之前,阿蕾奇諾並不會顯露出她的另一麵。
“我會讓其他人不去打擾的。”阿蕾奇諾開了口。
皮爾紮下意識回頭,見到的便是帶著淺笑的女子——老實說在第一次世界線裡,他與這位的關係並不深,不過是因為這邊正值動蕩,比較好安插進一個身份。
倒是沒想到重來一次,自己還是兜兜轉轉到了壁爐之家。
皮爾紮有些感慨,而係統123似乎自他恢複記憶後,便自發的解除了原先的半休眠狀態。
[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就是你和這個原著民的戀愛。]
係統123有些無奈,它怎麼不知道這搭檔失憶一次竟能智商下降這麼多。
[你難道還打算繼續?]
皮爾紮抿了下嘴,他當然知道這是不可以的,但心裡卻並不接受這一結論。
‘不然呢?’
皮爾紮雖然覺得有些彆扭,但也不代表他立刻就要把人甩了。
更何況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你們不能在一起。]
可係統123終歸是機械的產物,即便擁有了智能,但更多的時候還是以規則和秩序為核。
[世界會崩潰。]
[你難道忘記了那些崩潰了的世界會有什麼下場?]
皮爾紮自然沒有忘,又或者之前短暫的失憶雖然讓他說出‘崩潰了又如何’的話,但在恢複記憶,清晰地想起親眼見證過的世界坍塌的模樣,無論如何他也說不出類似的話。
因為對於一個世界而言,崩潰代表著消亡,消亡便意味著一切不複存在。
當然也包括身處世界裡的阿貝多了。
甚至,可能還會加上他——他已經在這個世界裡待的太久了,久到第二位維係者都被喚來。
大概是想到了法奇特,皮爾紮頓時岔開了話題。
‘你真的不認識那個後輩?’因為法奇特曾叫他前輩,皮爾紮便借著這個稱呼代稱,‘我記得你們係統應當有自己的識彆方式。’
係統123沉默了會兒,沒有立刻回答。
而阿貝多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
“你現在是在與那個東西對話嗎?”
皮爾紮嚇了一跳:“什麼?!”他看向了阿貝多,見對方眼裡不似懷疑,反倒是那種了然一切的表情,頓時有些慌,“你說‘那個東西’…”
“你是指什麼?”皮爾紮問。
阿貝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帶著皮爾紮來到了他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沒有鎖,而壁爐之家的老翁大人的房間也不會有外人私自進入,因此阿貝多在推開門時,內裡的一切都和他們離開時一模一樣。
“哢噠。”
門關上了,而阿貝多卻是在門口站定。
“我猜測,你們應該是有一種途徑,能夠隻在兩者之間進行溝通和對話。”
皮爾紮聽得一驚,正要開口反駁,可唇上卻突然被人一點。
那是讓他等待的意思。
“根據我的觀察,你在與他對話時,注意力會分散,但並沒有元素痕跡。”阿貝多頓了下,隨即輕笑,“所以我猜測那可能是一種區彆於元素外的力量,但實現了私密的對話。”
“當然也可能是單向私密,因為偶爾你也會自言自語。”
“這一點在之前的時候就存在過。”
阿貝多確信道。
兩人距離很近,不如說因為阿貝多停得太突然,皮爾紮隻能貼在門板上,才沒有顯得那麼投懷送抱。
可對於阿貝多的這些猜測,他既驚訝又覺得好笑,尤其是想到在自己過去與現在裡,對方竟然還會注意到這些細節,真不愧是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頂尖煉金術士。
觀察、探究、思考以及實驗,貫徹於這個家夥的一切日常。
這就是自己陷進去的原因?
皮爾紮抿了嘴,他當然知道人類的一大特性是慕強,而阿貝多也確實是一個讓人不得不佩服的強者,但這並不代表著真實的情感。
況且在情感這方麵,對方顯然也並不能那麼簡單的去思考——非人想要理解人類的情感,正如人類想要理清非人的思維一樣,都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皮爾紮不太確定,不如說是有些不敢相信。
尤其是在對方那一次所謂的坦誠中,仍舊存在著隱瞞的前提下。
大概是想到了這一茬兒,皮爾紮抬了眼眸,直勾勾地與阿貝多對視。
“在那之前,倒是我有個問題想問,”皮爾紮說著,果不其然見到阿貝多眼眸微動,“你為什麼隱瞞?”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他,我那個時候找你的真正原因?”
皮爾紮勾了唇角,抬手握住了阿貝多的手腕。
“你為什麼沒有坦白,你其實並不止有兩段記憶,而是三段呢?”
“早已重生過一次的阿貝多先生。”
皮爾紮一字一頓道。
與此同時,係統123詫異的聲音也在皮爾紮腦海裡響起。
[異常點搜尋結果出來了!]
[此世界存在兩大異常點…一個是重生者,而另一個…]
‘是穿越者吧,’皮爾紮在心裡歎了口氣,‘畢竟有另一個世界維係者來處理異常點,就說明原先的那個已經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看來我基本上已經失去了作為世界維係者的身份呢。’皮爾紮聽起來還挺輕鬆。
可對於係統123來說,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是這樣。]
係統123有些沮喪,畢竟世界維係者被世界同化什麼的,可以說是他們這些做係統的職業生涯中的汙點。
子係統來源於黎明中樞庭,所有的信息都會被實時傳輸回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係統不生不滅,但世界維係者卻是存在消亡。
換言之就算最後結果是皮爾紮死在這個世界裡,作為子係統的123也隻是沉睡,然後被另一位世界維係者回收。
這麼說來…那個家夥又為什麼要把得到的投影物件部分歸還?
係統123不清楚,而阿貝多卻是在此刻開口。
“因為不是正確的時機。”阿貝多道。
“不是正確的時機?”皮爾紮嗬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瞧著,“嗯…繼續說來聽聽。”
“我還挺好奇我們的首席會如何解釋。”
這一句像是把阿貝多給逗樂。他笑了笑,語氣終於顯得不那麼嚴肅:“那個時候你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事情,似乎也忘記了最開始‘打算殺死我’的目的。”
明明是極為可怕的事情,但在阿貝多的講述下卻顯得跟‘今天的午餐有黃油煎魚’一樣普通。
“感覺像是變了個人。”他不緊不慢地說著,“事實上當時我不確定究竟那是否是你。”
“因為容貌可以相同,聲音可以一致。”阿貝多這樣說道。
倒也說的過去。
這一點皮爾紮無法否認,畢竟若他覺得這個不能充當理由的話,那遠在蒙德替人收拾攤子的人另一位顯然就要被莫名扯進來了。
因此皮爾紮隻是點點頭,姑且認可了阿貝多的說法。
“我還以為你是怕我知道了壞了開始的印象呢。”皮爾紮隨口道。
不曾想阿貝多卻是一笑。
“這也是一個理由。”
阿貝多勾了唇角,像是有些無奈:“如果我在那個時候告訴你,你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中有很大部分是在試圖殺死我,你還會選擇跟我在一起嗎?”
那當然是不會。
皮爾紮想都不用想,畢竟以他的個性,有這麼一個大隱患在怎麼說也會影響到許多。
而他大概也會時時刻刻去想,究竟是什麼事情才會讓他竟然三番兩次去襲擊阿貝多。
但這是另外一回事。
“什麼叫在一起…”皮爾紮嘟囔,“而且,你那是故意的吧?”
“用那麼讓人誤會的表述。”皮爾紮小聲說著。
阿貝多能看到他移開的視線,微彆的脖頸以及不知不覺間泛紅的耳。
雖說記憶恢複後的皮爾紮沒了先前的那般單純,可在一些細節上,顯然還和之前一樣。
比如容易害羞。
再比如…不會太過抗拒自己。
想到這阿貝多莞爾,在青年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又朝他靠近了些。
“你說得沒錯。”阿貝多承認得很坦然,甚至臉上都掛上了誇讚般的笑,“這確實瞞不過現在的你。”
皮爾紮簡直要被這一說法給逗笑了。他直接扭過頭,瞅著阿貝多。
不曾想比他還快的是阿貝多接下來的話。
“那隻是一次初期的嘗試。”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不是,你以為這是做實驗??
皮爾紮:難不成還分初期中期後期?(那種眼神)
感覺一些具體的東西沒辦法正文寫太詳細,第一世界線的故事大概率番外見了。
第119章 森怪誕於荒原·九
“那隻是一次初期的嘗試。”
阿貝多這樣說著,青綠的眼眸似是染上些許笑意。
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這一次皮爾紮已然能夠感覺到來自對方的吐息。
溫熱落在皮膚上,惹得那裡微微發燙,而那些旖旎的記憶則順著其漸漸複蘇。
哈…還真是荒誕啊。
皮爾紮腹誹著,感受到來自內心的那種複雜情感,就連他本人也不知這究竟為何。
如果說失憶時所感覺到的是雀躍和興奮,這是基於純粹的喜歡的情感,那麼此刻身體的本能反應卻像是一種理智與感情的對峙,以至於這種感覺上的東西都變得難以言說。
若要他去說哪裡不一樣,又成為了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這還不如一直失憶呢!
皮爾紮自暴自棄地想。
這樣起碼他還能直接無知無畏的同人在一起,也沒有什麼負罪感,簡簡單單地當一個本地的原著民就好。
可現在…
不等皮爾紮想清楚,係統123倒是火急火燎地衝了出來。
【你怎麼能這樣想?!】
係統123顯然很不理解,倘若此刻它有人形,必然會忍不住狂搖皮爾紮,看看這人究竟是發什麼瘋。
【雖然不知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皮爾尼斯。】
【你真的想要走到世界崩潰的那種結局?】
【你難道忘記了你成為世界維係者時的願望了嗎?】
這一下像是點醒了什麼,直接讓皮爾紮一陣恍惚。
他當然記得當時被邀請成為世界維係者時那個人的話。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世界維係者。]
[隻有追求黎明者,才會迎來黎明。]
[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
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來著。
大抵是因為回憶太過龐雜,皮爾紮有些出神,而他的這些變化也落在了另一人眼裡。
於是自然而然的,阿貝多開了口。
“我記得你那個時候問過我,”阿貝多頓了頓,直到皮爾紮的注意重回自己身上,他這才繼續,“在我眼中,人類的情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
皮爾紮愣了下,隨即喃喃:“哦…是那個時候啊。”
他抿了嘴,剔透的粉眸飄忽不定,似乎也是在遲疑著。
“那個時候…嗯…我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或許是因為提到這,皮爾紮大抵也覺得該說清楚一些事情,便順著說了下去。
“我想知道…”
可話到嘴邊,皮爾紮又突然噤了聲。
但阿貝多沒有開口,而是就那樣靜靜等待著。
門外隱約傳來了人的聲音,或許是有什麼人路過,又或者可能是晚餐的時間到了,再有可能是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以至於他們不得不來辦公室找他。
可在片刻後,那陣喧鬨漸漸平息,也徹底斷了皮爾紮逃避的路。
總得說開的。
皮爾紮深吸了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抬眸與阿貝多對視。
“其實我想知道的是,像你們這種‘特彆’的存在,究竟如何看待人類。”
阿貝多似乎沒有料到皮爾紮會這樣說,青綠的眼眸閃過一瞬的震愕。
皮爾紮注意到了阿貝多的詫異,一邊感慨著果然就算是阿貝多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成為被觀察的對象,一邊受困於心裡那莫名其妙的,獨屬於失憶後的自己的情感。
他緩了緩,見阿貝多沒有說話的意思,便繼續道:“畢竟再怎麼看起來像人類,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話,是如何理解人類這一物種,又是如何做出‘想成為人類’的決定。”
“為什麼一定要成為人類呢?”
皮爾紮喃喃,視線慢慢移了開,卻是在阿貝多身上遊走。
在此時此刻,他顯然並不是在看什麼人,而是一種事物,又或者是像煉金實驗過程中對材料的觀測。
見狀阿貝多突然就明白了,在先前對方對自己的注視,為何與這一次世界線的對方帶來的感覺相似卻又不同。
回想起兩人間的種種,阿貝多不由自主便笑了。
這讓皮爾紮感到奇怪,畢竟在他看來,這可不是什麼值得發笑的事情,甚至以他自己從阿貝多的視角去看,倒是覺得這個事情實在是太難以評價,畢竟先前的他並沒有將對方當作一個真實的人來看待。
嗯…這麼一想自己好渣。
皮爾紮腹誹著,麵上卻是凝了神。
“坦白說,我見過太多的非人類生物,強大的力量,遠超乎人類的生命力,特征各異的軀體…以及各種各樣與人類建立起的聯係。”
“他們本有著漫長的生命,但無一例外,在與人類相遇後,竟去追求短暫和有限。”
“我很好奇這件事。”
“這也是我一開始接近你的原因,”皮爾紮頓了下,突然莞爾,“噢,當然,還有一點你也知道的。”
“當時要殺你這件事是認真的。”皮爾紮戲謔道,“至於理由嘛…”
【皮爾尼斯…】
係統123雖然適時警告,可聲音卻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好在皮爾紮知道分寸,隻是模棱兩可地說道:“你應該早就猜到了。”
可下一刻卻直白得讓係統123生無可戀。
“畢竟我要清除對這個世界來說屬於‘異常’的事物。”
【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皮爾尼斯!】
係統123在人的腦袋裡尖叫著,當然因為機械體的緣故,這種尖叫也不過是提高音量的質問。
而對於皮爾紮來說,他想得很明白,既然現在已經在同化成異常點的邊緣,不如就讓其徹底點,也好再去想未來做什麼事。
況且事情本就已經走到這一步,皮爾紮這樣想著。
阿貝多不知他和係統123之間的爭執,隻是在皮爾紮說完這句話後沉默著思考。
如果是這麼一回事的話,他大概能理解為何先前的皮爾尼斯會有那麼多讓人古怪又難以理解的行為。
可這其實不是他這次在意的重點。
阿貝多看向皮爾紮:“我理解了。”
“就像是實驗中的雜質一樣需要被去除。”阿貝多道。
“就這樣?”皮爾紮覺得他的反應太平淡,“你不再問問為什麼?”
阿貝多卻是笑了:“那些重要嗎?”
他看向了皮爾紮,眼神柔和到讓人無所適從:“而且你從沒有動真格去做。”
“不是嗎?”
阿貝多偏了偏頭,略帶疑問的語氣搭配著俊秀的臉,讓人看得忍不住一陣心動。
這算是犯規,皮爾紮在心裡嚎著,倘若是之前的他,此刻大概已經完全紅了臉。
當然現在或許也是,皮爾紮感覺耳根有些燙,看向阿貝多的眼神也帶著幾分的無奈。
這家夥顯然是知道怎樣做會讓自己動搖,也懂得如何去利用自身的優勢。
要不怎麼能把先前的自己哄得團團轉呢?
皮爾紮扯了下嘴角。
“好吧,我承認。”皮爾紮移開視線,“但那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你不覺得我們距離太近了嗎?”
皮爾紮嘟囔著,將人往外推了推,卻發現阿貝多完全沒有離開的架勢,倒是握著的手微微收緊,顯然是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皮爾紮走。
“從之前我就發現了,”阿貝多感歎著,臉上的笑容顯露出幾分控訴感,“你有一個習慣。”
皮爾紮迷茫了:“什麼?”
“就是喜歡逃避。”阿貝多道。
皮爾紮下意識想要反駁,可阿貝多卻是朝他搖了搖頭。
“每次遇到無法回答的事情時,你都會躲得遠遠的。”
“比如那一次的消失,後來時不時的空幾天,以及最後那一次,如果我沒有趕到,可能不會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事實,但我想,那不單單是清除‘異常’那麼簡單。”阿貝多細細碎碎地說著,視線卻是順著朝下,落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如果異常不被解決,結果會很嚴重對嗎?”
“比如說,這個世界會發生災難。”阿貝多這樣道。
【好厲害…不愧是異常點,竟然真的推出來了。】
係統123在皮爾紮的腦海裡感歎著,而這同樣也是皮爾紮的想法。
隻不過因為比係統123知道的更多,皮爾紮對這還算能接受。
畢竟是能在他和溫迪聯手下還找到最後節點位置的人啊。
想到這皮爾紮咬了下唇。
阿貝多似是突然覺得皮爾紮臉上表情變換的有趣,便輕輕捏著他的手。
可在片刻,他又陡然開口。
“你就沒有想過問問我,為什麼你死後,這個世界會‘重置’嗎?”
起初皮爾紮還沒有想明白阿貝多的意思,可在片刻的愣神後,他突然想起來一個被他完全忽視的極為關鍵的事情。
按照他的原計劃,世界維係者的力量不可違背,是足以與世界相抵的存在,以自己的死亡去改變世界崩塌的進程,是絕不會造成一切重來的結果。
但現在,他們正處於第二次世界線裡。
“你做了什麼?!”皮爾紮有些慌,畢竟能夠使得世界重來一次,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就算對方最開始就已經重生過,但那也隻是世界時空出現紊亂所造成的,並非是其自身原因。
阿貝多到底付出了什麼代價?
皮爾紮不太敢想。
這一次阿貝多的笑終於帶上了些戲謔和調侃,也終於如先前和皮爾紮黏糊時那般真切。
“我隻是做了一種假設。”阿貝多勾著唇,滿意於青年驚愕又難以置信的神情,“既然你的死亡能夠做到改變,或許,作為事件核心的我的死,也能帶來一些影響。”
皮爾紮感覺到心中一痛,可他來不及去反應,而是直接質問。
“所以你也自殺了?”皮爾紮愣了愣。
阿貝多眼眸微凝,感覺臉上的某個位置似乎又被刺了一下。
麵前的青年大概永遠也猜不到,對方的計劃確實完美,卻唯獨在最後多餘的做了一件事——沾著血的手輕點眼角,大概是想擦掉什麼,卻將赤紅染在了另一人的心頭。
人類的情感是真摯而熱烈的,卻永遠處於謊言和隱瞞中,就連其自身也會被騙了去,將一切以理由掩蓋。
可對於其他物種來說,真實便是真實,從未因為虛假的遮掩而產生其他。
於是阿貝多在那一刻明白,對方說的再多也隻是借口。
因為其本身,就是最大的謊言。
大概是見阿貝多臉上笑意更甚,皮爾紮覺得頭皮發麻,也終於忍不住抬手。
“你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皮爾紮揪住了阿貝多的衣領,“也不能確定自己這樣是否有效,就直接做了?”
“就沒想過失敗的後果是什麼?也沒想過萬一我還能複活?又或者其他什麼…”
皮爾紮越說越覺得離譜,甚至很難想象這麼一個以理性著稱的煉金術士竟然會做出這麼愚蠢的行為。
“我怎麼之前沒發現你這麼能行呢?阿貝多先生。”皮爾紮咬著牙,語氣都有些變化,“您可是前後加起來存活了兩輩子的。”
“我們的首席大人難不成當時瘋了嗎。”
皮爾紮說得氣血上湧,可麵前的青年卻隻是眨眨眼,幾乎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決定先聽聽這位的想法。
可在下一刻,阿貝多卻是笑出了聲。
“噗。”
皮爾紮倒吸口氣,心裡堵著的氣上不上下不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阿貝多卻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有一個疑問。”
皮爾紮忍了忍:“說。”
阿貝多笑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將頭搭在了人的肩上,仿佛擁抱一樣,與皮爾紮緊緊相貼。
而他的話,也落進了皮爾紮的耳中。
“我的死,為什麼會讓你這麼生氣?”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阿貝多頓了頓,終歸是歎了口氣,低聲道:
“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皮爾尼斯。”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加起來八百個記憶(?)
說起來番外的話,大家想先看第一世界線還是先看後續的日常(對手指)
第120章 森怪誕於荒原·十
真正的原因?
皮爾紮愣住。
這哪有什麼真正的原因,不過就是覺得對方太魯莽,做得事情太不符合對方的性格,就算是換一個人來評價,都必然會與皮爾紮持有相同的意見。
可等皮爾紮想要開口反駁時,他卻莫名啞然——確實,這或許不算什麼理由,畢竟那個時候的自己與阿貝多並沒有什麼關係,充其量也不過是合作者與敵人、原住民與外來者,又或者是愚人眾與西風騎士團的歸屬差彆。
即便最後皮爾紮選擇違背係統意願而放棄此世界軀體,甚至能坑一把使係統拆解來達到留存於這個世界的時間,也隻是用這種方式去填補異常點對世界穩定造成的影響。
在那個時候皮爾紮想的很簡單:他隻是覺得阿貝多不該被處理掉。
又或者,是重生後的阿貝多不該就此消亡。
可這又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皮爾紮在心裡問自己。
是對怪物的同情?還是曾經遺憾的彌補?
是因為普蘭特在心中留下的刺?還是因為與對方的相處著實愉快?
這些顯然都不算,畢竟皮爾紮作為世界維係者,在離開本源世界後經曆的世界實在太多,也遇到過諸多性格特異的非人存在。
然而直到來到這個世界,皮爾紮都未曾在解決那些異常點猶豫半分——異常會造成世界的崩塌,與整個世界的存亡相比,一個本就是麻煩的存在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可皮爾紮清楚,阿貝多是個例外。
他對阿貝多過於關注了,也過於好奇,甚至到了最後不得不抉擇時,也過於受其影響。
皮爾紮似乎明白阿貝多為什麼要問這個古怪的問題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來自懷裡人急促的心跳,阿貝多似有若無的歎了口氣。
他心中了然,畢竟這個人向來敏感,也向來聰明,隻需要一個點撥,就能從中發現真正的問題。
於是自然而然的,阿貝多沒有等人開口,而是自顧自道:“我想你應該有了答案。”
可他話鋒一轉,又突然問道:
“之前的問題,要聽聽我的回答嗎?”
皮爾紮沒有回聲。
在阿貝多的身後,不知何時開啟的窗吹拂著冰雪的寒意,半掩的簾幕隨之飄飛。
先前擺於桌上的書嘩嘩嘩地翻動著,好在因為基本盤比較重,便沒有像邊上的筆,在一陣又一陣的強吹下滑動。
那似乎過了很久,又或者隻是一小會兒,總之在這份等待持續了一段時間後,阿貝多終於感受到了抓著衣領的手鬆了鬆,改為搭放在他的肩上。
“你說,”皮爾紮悶悶道,被握著的手微微收緊,算是一種表態,“我聽聽。”
“嗬。”阿貝多忍不住輕笑。
他很好奇現在的皮爾紮的表情,可他也知道這人在先前的世界線裡看似肆意,實則很多時候都很彆扭,而到了這個世界線後,這份彆扭又不知是經曆了什麼,變成了害羞。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先前的彆扭才是因為經曆,而後來的種種相處,才是更加深入的,潛藏在對方表麵偽裝的內心。
事實上關於皮爾紮的能力‘擬態’的研究,阿貝多其實已經進行了很久。
甚至早在他向對方提出簽合時。
想到未來皮爾紮看到有關自己的研究報告時可能的反應,阿貝多忍不住揚了嘴角。
皮爾紮正等著阿貝多的回答,不曾想耳邊卻傳來了陣陣顫動。
怎麼,他說的話有那麼惹人發笑?
可不等皮爾紮開口,身上的人終於有了聲音。
“你之前問過我如何看待人類,如何理解人類的情感。”
“在我看來,人類是一種有趣的生物,短暫的生命,從脆弱逐步變得強大。人類的生長進程和大多數生物都沒有本質的差彆,但在最後所實現的,或能夠成就的,卻因人而異。”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阿貝多問,隨即又開始解答,“因為人類擁有複雜的情感。”
“情感並非人類的專屬,研究證明,在許多非人生物甚至是魔物中,也擁有情感。”
“可能夠創造奇跡的,往往是人類。”
阿貝多輕聲說著,一如既往是熟悉的語氣,就像皮爾紮無數次看對方進行實驗解說時聽到的那樣。
可比起那些本就晦澀難懂的話,此刻的言語明明並不算那麼深奧,卻讓他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於是皮爾紮問:“所以呢?”
“你說這些的目的是?”皮爾紮嘟囔,“我怎麼感覺聽不明白…”
這似乎在阿貝多的預料中,因為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個讓皮爾紮出乎意料的問題。
“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恢複記憶的你要那樣避開我?”
阿貝多這樣問著,終於從皮爾紮身上抬起。青綠的眼眸滿含笑意,將來不及躲閃的某人的慌亂映入眼中。
“感覺你可能自己不會坦白,”阿貝多笑道,果不其然瞧見皮爾紮又移開了眼,“那我就說說我的猜測吧。”
“在我看來,原因大概是一個。”
“因為太過喜歡。”
那聲音實在是太輕,輕到皮爾紮甚至不太相信自己聽的是否為真。可看阿貝多的表情,又好像剛才的一切即為真實。
這種感覺其實並不陌生,畢竟早在那一次摘星崖邊的‘坦白’時,皮爾紮就經曆過與阿貝多這樣的對峙。
可感覺不太一樣,皮爾紮想,那時的他心情雖然慌亂,可沒有太多的顧慮。
畢竟愚人眾與西風騎士團目前並非全然對立,至冬和蒙德相距不算遠,性彆的話在自由的國度不算什麼,而在被冰雪覆蓋的國度裡,明麵上的排斥卻掩蓋不住私底下逐漸靠近彼此的人們。
至於年齡或者種族,那就更不是問題了——單向死亡永遠是對活者的折磨。
但現在不一樣,皮爾紮腦袋裡閃過諸多,自身對於非人類複雜的情感,過去記憶與現實記憶的割裂感,又伴隨著從世界維係者到與阿貝多相同的異常點,緊隨其後要解決的顯然是麻煩到不能再麻煩的事情。
一個異常點的出現會影響到世界的秩序。
那麼兩個呢?
那個名為法奇特的新世界維係者又有著怎樣的任務?
皮爾紮晃神,而阿貝多則在短暫的等待後,又一次的開口。
隻不過與摘星崖的那次重複不同,這一次他卻是采用了另一種策略。
“難道,”阿貝多垂眸,語氣帶上了些許落寞,“我的猜測是錯誤的?”
“也是,”他扯了下嘴角,“畢竟失去記憶相當於是觀念的重組,當記憶重新喚起,想法也有可能不同。”
“感情當然也是。”
皮爾紮喉嚨頓時有些緊,可阿貝多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而是自顧自就接了下去。
“可以理解,即便沒有記憶的變化,時間久了也會存在情感消磨的情況。”
“確實是這樣的話,我也會調整態度。”
“至於蒙德那邊誤會的人,晚些我也會去澄清。”
“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負——”
話到一半,一隻手陡然伸來,直接將阿貝多的嘴給捂住。
“好了好了,”滿臉通紅的青年撇著嘴,剔透的粉眸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就是想讓我承認嗎?”
皮爾紮嘟囔著,視線一會兒看向地麵,一會兒又看向麵前的淺金發青年,顯然是很糾結了。
“仔細想來,我先前倒是有一句話確實耽擱了很久沒有說。”
“我…”他深吸了口氣,這一次視線終於與那對青綠眼眸對上,“還算喜歡你。”
“不,應該說是,非常。”
“我非常喜歡你,阿貝多。”
沉寂在兩人間彌漫,不知何時停歇的風將簾幕帶平,輕飄飄地搭在窗台前。
皮爾紮凝了神,直勾勾地盯著。他能看到自己倒映在對方眼眸中的身影,如同沉入青綠的湖潭。
而在他的注視下,淺金發的青年慢慢抬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掩了唇。
然而皮爾紮能看到他微紅的臉與帶著笑意的眼,暗示著對方此刻的喜悅,又莫名其妙地似是感染到了皮爾紮。
於是不由自主的,皮爾紮抬手,就那樣湊了上去。
這已然是一個青澀的吻,可與先前相比,經曆過諸多世界的外來者就算沒什麼經驗也知道該如何進行。
他強硬地按著青年,像是怕人逃跑一般。他們唇齒相貼,彼此啃食著,像是要在此刻交換彼此的氣息,又將血液相融。
鐵鏽與旖旎成了契,細微水漬與夾雜的悶哼化為了最好的助推劑,以至於當衣衫被解開,溫涼的手從善如流地開始討好,沒有哪一方覺得此刻的場地和時機不是那麼正確。
皮爾紮甚至還有餘力想,阿貝多先前的等待是否有原因。
如若不是,這一次對方怎麼愈演愈烈,動作也帶上了急躁。
阿貝多顯然不知皮爾紮的想法,可最是了解人類身體機能的煉金術士卻能察覺到另一人的走神。
於是自然而然的,阿貝多停了下來。
“?!”
皮爾紮本來覺得暈乎乎的還挺享受,可當那份討好帶來的刺激終止,另一種感覺便自下而上,一陣又一陣地刺激著他的大腦。
那是不滿足與渴求,是雀躍與宣泄。
是人類最為原始的本能,在這一刻於兩人間開始迸發——明明阿貝多自己也很興奮。
“怎麼不…了?”
皮爾紮睨著人,抓著人的衣服的手也忍不住收緊,像是在催促。
可麵前的青年卻隻是長吐一口氣,強忍著自己,用一種算得上是平穩的詢問語氣,道:
“今天能做到最後嗎?”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一個激靈)(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