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煥然一新的平戎縣衙外頭,圍滿了來恭賀四位主官上任的修士。
沒錯,鐵流雲雖然前不久剛斬殺了那名襲殺平戎縣主官的築基,但是平戎主薄也在謝複、胡江、翟安身亡之前就已經被人襲殺了。
堪稱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平戎縣這次四名主官一同上任,令人發噱的同時,倒也給左近各縣的修士們提供了些有趣的談資。
在雲角州的各處縣治裡頭給仙朝賣命,其危險程度可見一斑。
康大寶此刻穿著素青官袍,佩踰石帶,如喪考妣地按照官階大小,坐在正堂左二下手,這倒成了實打實的“佐貳官”了。
康大掌門並不覺得這會兒坐在正堂上首的那位有何值得羨慕的。
他膽子小,那天晚上既然沒膽子當著提著築基腦袋的鐵流雲麵前說出個“不”字,那便隻能撿了鐵流雲手裡那枚小些的官印回來。
康大掌門還是覺得做縣尉多少會比做縣令要安全些,就算能晚死幾天也都是賺的。
正午跟來道賀的修士們用過一份尚算豐盛的靈膳,下午又跟著三人一起接受了好一陣州中同僚差人送來的道賀,這才得閒。
這番應酬過後,粗粗一點,收的賀禮怕也有個三四百百靈石。也不錯,權當賣身錢收了起來。
俏婢端上來的照舊是粗劣得難以下口的靈茶,四人相顧無言,一時無話。
最後還是新任的縣令大人開了口:“若在仙朝初年,我們這種角色想在縣衙混個倉管班頭都難,現今終究是有了官身,也算光宗耀祖的好事,諸位同僚還是不要太過憂心的好。”
“縣尊不愧是霍家的女婿,心挺寬啊。”縣丞孫兵鬥陰笑一聲。
自己好好一個草巫教當權長老,愣被陳野帶著諸長老公推選來做了個送死的官兒。
這便罷了,怎麼這官階還能排在他羅恒一個霍家贅婿的後頭?
“哼。”羅恒俊俏的臉上青白之色交替,卻也沒敢再言。
這孫兵鬥在草巫教那些長老裡頭也能算個厲害的,修行到練氣九層都有好些年了,隻是築基靈物難得,他也沒膽子不依靠外物獨立築基罷了。
麵對這等人物,他羅恒一個不算出眾的霍家贅婿可不敢多說什麼,還是相忍為國來得好。
“哈哈,二位上官,都少說幾句,都是被按在沉船上的人,這又是何必呢。”長相粗豪的主薄鐵西山說話了,他雖一臉凶相,與人相處起來卻最為友善。
此人在禾木道修行,卻是出自平戎鐵家。
論起來,這平戎鐵家還是荊南州白沙鐵家的本宗。
隻是如今平戎鐵家敗落得厲害,白沙鐵家卻出現了鐵流雲這個“麒麟兒”,倒令得那邊的疏宗反壓過了這邊的本宗。
好在兩家之間並未有什麼大不了的閒隙,是以也能論得上親,平戎鐵家對著鐵流雲也有些與有榮焉的意思。
鐵西山作為鐵流雲的遠房侄子,身份在此間有些微妙。
康大寶在旁沒有說話,他現在整天憂心忡忡的,沒有什麼安全感。這些日子裡,他生怕下一秒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築基隨手摘了腦袋。
是以這次上任點卯,他連師弟門人都是一個不帶,怕他們遭了牽連。
“還是先談公務吧,”羅恒從身旁一個書佐手中拿過帛書。
康大掌門靠在椅上閉眼假寐,心頭不由地發噱歎著:“這世道真是變了,平戎縣衙居然都有公務要談了。以前那幾個當官的散修圍在一起的時候,討論最多的都是怎麼去州裡討薪,好還一還鴛鴦堂的積賬。”
“縣中公帑隻剩四十三塊靈石?”羅恒語氣不爽,瞪了一眼身側的凡人書佐,後者麵上浮出細汗,連忙細聲解釋道道:“縣尊容稟,之前謝縣尊任上派給各家的課稅,收是收齊了。可其中六成都要上繳州廷,剩下四成中,兩成要維持縣中用度,剩下兩成裡,又...”
書佐話沒說完,眾人哪還不明白,都被那群貪官蠹役分潤了嘛...
想到此處,除康大寶外的三人心思同時一動,“兩成,一年差不多也快有四百塊了呢...,就是幾個人分,也是個細水長流的好買賣!”
他們投身的勢力或許要比康大寶強出不少,但在家中也不是什麼不可或缺的緊要角色。手裡頭除了那點雷打不動的年俸,也無什麼彆的進項。
若不然,也不至於被挑出來做這危險遠高於機遇的縣官了。每年這幾百靈石分下來,對於他們本人不無小補。
“真是荒唐!”羅恒呷口粗茶,皺起眉頭,這些狗官也不知道換點茶葉!寫在賬上的兩成用度是都花在鴛鴦堂上去了嗎!
“晚些時候,擬份條目出來給在座同僚過目,糊裡糊塗的,像什麼樣子。”孫兵鬥人老成精,搶在羅恒前頭下了令。
他也不顧後者愈發難看的臉色,反發呆想起了上任縣丞在城裡置辦好的那處“妙趣橫生”的宅院,想起裡頭的鶯鶯燕燕心裡有些發癢:“倒也不是全無好處嘛...”
書佐聽了孫兵鬥的交待,忙不迭點頭領命。
羅恒目光不善地瞪了書佐一眼,隻在心中記下,不好當場發作,換個方向又與主薄鐵西山談了起來。
按羅恒此前所想,這鐵
西山與他一樣,身後也有官麵的背景,是有精誠合作的基礎的,可以收歸己用。
怎料鐵西山的回應同樣不甚積極,隻寥寥幾言便將他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