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火龍道人(2 / 2)

那一年他剛給袁晉準備好拜師戚師傅的束脩,蔣青也托了明家老爺子照看,又尋了關係找了江家商行內說得上的話的主事。

跟著三五好友互幫互助攢下來的那點身家幾乎儘都投在了那次與江家商行同行的那次的大買賣上頭,未料卻遇到了黑鬼匪的埋伏。

若不是老頭子當年給他留下的保命事物夠多夠強,那莫說康大寶還能把葉正文也一並救回來,他自己都必死無疑。

當時那名築基的刀芒離他起碼還有五丈遠,便能夠輕而易舉地劃破老頭留下的二階庚金圓盾符,當時康大寶的反應若是再晚上一拍,就算是有二階符籙的保護,也隻有身首異處一個下場。

哪怕是已過去了這麼多年,康大掌門現在想起來,也仍是心有餘悸。

江家商行在雲角州原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商隊,但經此一役過後,折損了兩名當家築基和大批練氣骨乾的江家便是徹底落魄了,落得個被轄下的幾個小族勾結外敵分食乾淨的下場。

僥幸留得性命的一些江家子弟,也隻能似當年去投靠同修會的江樰一樣,抱著一身本事還要遁到各個邊鄙地方,以求苟活。

兔死狐悲之下,黑鬼匪便遭了各家聯合清剿,雖然這夥流賊因了行蹤不定的緣故並未受到重創,但在雲角州也很是老鼠過街了一陣。

不過自州廷入駐雲角州之後,似黑鬼匪這類流寇便受到了費、袞二位司馬的重點照顧,在乾豐四百二十五年年末的已清剿流賊布告中,黑鬼匪的名字便列在其中。

現在想來,若火龍道人真如葉正文所說是當年那位差點殺了康大掌門的築基,那麼他便不是被州廷招攬來的散修,而是被招安了的匪寇才對。

“往後要如何相處,倒真是個難題了...”康大寶與葉正文儘皆沉默不言,此時天上的雷聲也漸漸平息下去,一如方才一樣。

與康大掌門與葉長老還對火龍道人記憶猶新不同,這個有些平庸的蒼老築基已經記不得曾經從他手中逃得性命的兩個練氣修士了。

為盜做賊已有幾十上百年了,連當年購買築基靈物的資糧也大半是靠劫掠得來的,殺人放火,亦是家常便飯。

迄今為止,火龍道人已算不清死在自己手裡的凡俗有多少了,自不會把當年的兩個小小練氣放在心上。

此時火龍道人正虛坐在費南応對麵的蒲團上頭,自降了州廷過後,他也是難得受到這等大人物的召見,是以存了小心,隻敢在蒲團上頭挨了半個屁股。

費司馬照舊在座上打著算盤,沒有與火龍道人說話的意思。

這是費司馬召見人時的特有的習慣,他似是一直有算不完的賬,隨時都在撥動著他那把亮金算盤。因此下麵人也漸漸揣度出一個規律:費司馬越早停下算盤與你說話,那便越看得起你。

火龍道人在費司馬的眼睛裡頭顯然並不怎麼值錢,後者打了好一陣算盤,才有空抬起眼皮,淺淺地看了一眼火龍道人,言語中也不帶什麼暖意:“許久未見道友了啊,道友彆來無恙。”

不過隻一句輕描淡寫的簡單寒暄,火龍道人卻聽得如坐針氈大,當即站起身來躬身行禮:“司馬當年留手之恩,晚輩萬不敢忘!”

同是築基真修,火龍道人麵對費司馬卻如晚輩一般,看上去十分恭敬。

這都是因了費司馬在清剿黑鬼匪時使出的那記“大鼉推山”太過凶厲的原因,黑鬼匪一方五名築基,一招過後,便隻剩下火龍道人一人還能喘氣了。

倒不是火龍道人手段厲害,而是他運氣好,費司馬拿眼一掃,便覺得那四個要礙眼些,選了他做舌頭用罷了。

在此之前,火龍道人還常以自己那手火係道術自傲,畢竟在同階之中,他的鬥法手段還算犀利,至少遠不是賈文澤那類死在練氣老修的水貨可比的。

若不然,他也沒有膽氣敢給自己取一個“火龍道人”這樣有些僭越的道號了。

可一見到費司馬出手,他才知道為什麼世人常道“青葉築基非築基”這句俗語了。蓋因在二位司馬麵前,他還真脆弱得似個瓷娃娃一般。

一貫坐井觀天的火龍道人得見真神,自該把姿態放得低些,以求往後的幾十年還有個好下場才是。如今可不是過去坐山大王的逍遙日子了,寄人籬下,也隻得仰人鼻息。

“道友客氣。”眼見火龍道人如此謙卑,費司馬也隻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該講的客氣話已說完了,費司馬便話風一轉,接著言道:“就憑你這卑微本事,我可是尋了好些地方才給你了一個差事做,好好乾,莫要丟人。”

“晚輩必定用心做事,不負司馬期許!”火龍道人承諾言道。

“我對你哪有什麼期許可言,”費司馬搖搖頭,“你去就隻消鎮守好坊市門戶便是,莫要再讓三香教那類宵小再打了我們州廷的臉。那處地方雖然是被伯爺點過的,但畢竟現在還不成型,我這邊暫時還抽不出人手來,你勤勉些,小心再生事端。”

“晚輩知道了,到了地方定帶

著幾個坊市主事謹守門戶。”火龍道人忙答應下來,應聲領命。

“錯了,坊市左主計馮恩,是安山袞家的經年主事;右主計鄧百川出身潁州,又是袞石祿的親傳弟子;市假尉許應石,是戴縣許家的子弟,元嬰後人;市尉康大寶,則是我費家的嫡婿。”

費司馬先將重明坊市的一眾主事的背景一一點出來,隨後語氣一頓:“你到了地方,隻消守好坊市安全便是,其他時候,依次聽從他們的安排。”

火龍道人耷拉著腦袋聽了一通,倒是聽明白了。合著他一個堂堂的築基真修,到了平戎縣那等鄉下地方連個管事都當不成不說,還要給幾位衙內做個馬前卒呐。

“當真是倒反天罡!”火龍道人憋悶不已,也不敢表現絲毫出來。他心中雖然憤懣,但其麵上卻是相當光棍,連半點怨言都不敢言,低頭應是。

“是,晚輩知道了。”

“嗯,尤其是那市尉康大寶,你在他手底下要好好做事。不僅因他是我費家嫡婿的原因,還因了一些事情的緣故,連咱們伯爺對他都有些印象,你莫要把他得罪了,他家長輩可不好惹,當心被他一劍砍了,消了性命。”

這時候費司馬又淡淡言了一聲,說完也不再看火龍道人了,書房裡頭又響起了算盤聲音。

火龍道人退出門外,臨走時還在想道:“既然司馬如此器重這康大寶,那我可萬萬不要把他得罪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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