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寶見黑履道人離去,旋即也跟著歎了口氣,心道:“師叔這回怎麼走得這般早,還想求他順道去趟重明坊市,先把火龍道人宰了的。罷了罷了,宰築基嘛,還是得從長計議。”
見得黑履道人離去,裴奕長舒口氣,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廢了弈棋這門技藝,便見康大掌門已經喜滋滋地坐上了黑履道人先前的位置:“師弟,來來,師兄我再指點你下。”
裴奕一愣,旋即背過頭去:“(臟話)”
————重明坊市
袁晉照常結束了一日的巡邏,卸了法甲,回到不良帥官寺暫歇。
他每日三餐皆是野平水去重明小樓端來的,這個老實孩子性子有些木訥,對待袁晉這位師父卻是孝順得很。
按袁晉自己的話說:“便是親兒子,也沒有如此孝順的。”
近來袁晉的心情卻有些不好,今年的升仙大會剛過,小兒子袁如意卻是個無靈根的。
這孩子本還不覺得有些什麼,直到被兩位母親抱著哭了一晚上,才覺察出來有些不對,便也跟著鬱鬱起來。
家裡頭的兒子婆娘都不高興,袁晉這個當家的,自然也更高興不起來。
雖說他早在袁長生測靈當日便想出了一套“做個富家翁未必比不得做個苦修士”的道理來說服自己,但眼見自己向來疼愛的小兒子不能登上求仙之路,袁晉心中又如何不傷心呢?
他可不是他那授藝師父戚不修,大幾十號子嗣,傷心都傷心不過來。
加之今年重明宗也走了背運,本來按說原本由野家管轄的凡人城寨此次也納入了重明宗的選材範圍,但卻還是顆粒無收。
這也使得向來喜歡在飯堂祭祖的康大掌門做出了些改變。
今年的萬壽節上,全宗上下都換上了宗門製式的簇新道袍,站在祖師堂前規規矩矩地行了祭禮大典。
隻是這通熱鬨過後,到底有沒有用,還得看明年收成如何才能知曉。
若是明年的收成照舊還不見好,以康大掌門務實篤行的性格,多半還是會把祭祖大典再搬回到灶房的桌子上頭去。
食過晚膳,袁晉在心底讚了一聲靳世倫的手藝愈發好了,又考教起來了野平水今日的功課。
野平水雖與段安樂一般是個老實孩子,卻與後者有些不同。段安樂雖老實,卻腹有內秀,實際是個聰明人,野平水卻實打實的是個愚笨性子,時不時便要氣得袁晉敲他腦袋。
野家家傳的那部荒階中品的《水源經》他練得不好,袁晉想著重明宗現今又收納了不少出色功法,野平水境界也淺,還不如早些散功重修來得好。
可試過諸多品階頗高的功法野平水都不得入門過後,不得已之下,袁晉便隻能為其選一部荒階下品的《蠻牛經》來練。
靠著淳樸的性子,加之又有之前積累的功底,野平水修行得倒是不慢,眼見便要突破到練氣四層。對此袁晉倒是頗為滿意,至少境界上去了,總比其從前困頓在練氣一二層幾年還不得寸進,要來得好。
考教完野平水的功課過後,袁晉頗為滿意,這孩子雖笨些,卻不是個會偷懶的。
隻是考教完後野平水仍舊不得歇,晚間袁晉還布置了練器功課與他做,做完了才能睡覺。
莫要以為這有多苦,能有老師儘心教導、能安心修行,不虞擔心明日的靈石靈氣要哪裡去求,這已是許多修行人可望而不可及、夢寐以求的境遇了。
修行人若是連修行本身的苦都不願意吃,那便可算是自絕道途了。
若真是那樣,也不消在修仙界苟延殘喘,隨意尋個野莊做供奉去便可得自在。未來隻要不被尋過來的野修打殺了,自有近百年的富貴可享。
這世上也有的是天驕賢俊,修行幾十年說不得也就築基結丹了,可天妒英才,半道崩卒、享壽不過一甲子的天才亦是屢見不鮮,還不如那些庸碌之輩活得長些。
究竟哪條路要更好些、該如何選,任誰都難說清楚。
出了官寺,袁晉掛著法甲又過來探查韓韻道與裴確所處的崗哨。
二人先前雖未完成剪滅劫修的任務,卻與謝柳生一道發現了一處修士洞府,使袁晉與重明宗得了不少好處,自是得了不少善功。
重明小樓就是重明宗第二個宗門大庫,二人從周昕然那兒換了不少合用丹藥,修行起來亦是順遂不少。
袁晉便是聽
聞了此事,才想要特意過去叮囑一番。
丹藥當然是個好東西,往往隻手指頭大小的一枚,便能為修行人省去數月甚至數年的苦功。
可凡事過猶不及,若是太過依賴丹藥,便不是好事了。
特彆是重明宗底蘊還淺,派給門人們服用的、和弟子們自己購得的,多半也不是什麼上品丹藥,用得多了,在體內積攢的丹毒過甚,說不得還要影響將來的道途,反落得個得不償失的下場。
這些道理康大掌門當然都與弟子們言過,可袁晉還是擔心兩個師侄意誌不堅走上歧路,順路過來告誡一番,總是要好些的。
不想袁晉剛出官寺,便遇到了出來閒逛的火龍道人。
這位黑鬼匪出身的築基真修近來可是憋悶得很,鄧百川有著袞假司馬做後台,對於他當真沒有絲毫敬意。
康大寶這小子倒是每回見著火龍道人都堆著笑臉,可他自己其實也隻是個任人擺布的印章罷了。
出了那座重明小樓,這坊市裡頭的大事小情康大掌門都未見得能說得上算,於火龍道人而言,除了能得些尊重以外,幾無用處。
這老混蛋見了袁晉卻是眼前一亮,笑著言道:“袁小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康大寶與葉正文當年差點被火龍道人殺害的事情,康大掌門自會隱瞞,不好叫他人知曉。但這隱瞞的人當中,絕不會包括袁晉。
袁晉眼見這老混蛋當麵說話,心中藏火,臉上卻熱情應道:“火龍前輩,晚輩正要去幾個崗哨巡視一番。”
“甚是無趣,我在你家酒肆裡頭聽閒人說了處頗有意思的地方,你小子要不要隨我一道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