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樂幫著薛家轉運人口這件差事並未能做得太久,甫一回到宗內,還來不及休息,便又被宗內主事的傳功長老裴奕指派了一件差事。
白羊觀主、老掌門的族人何慕仙卒,段安樂作為唯一還在宗內的掌門弟子,需得去白羊觀吊唁一番,並察舉何慕仙生前定好的下一任觀主人選是否堪用。
說是何慕仙生前定下來的,但這白羊觀主與重明城一樣,照例是要由當代掌門親族擔任。
何慕仙因了康大掌門之前懶得管這攤子事的緣故,一直腆著臉占著位子,才多做了這麼些年。
可剩下的何家族人裡可沒有誰他這般老的資曆,沒道理再做這觀主。
所以縱算何慕仙再舍不得已經在何家人手裡頭傳承了數代之久的觀主之位,卻也該交出去了。
正好平戎康家小宗那邊,之前因了重明城主之位落在了大宗出身的康大厚身上,一直頗有怨言。康大寶索性便讓小宗中推舉了一人,來坐這觀主的位子。
而康榮泉作為平戎康家僅有的兩個仙人之一,自然也要出麵。遂也暫時停了靈田裡的活計,跟著段安樂去一趟。
康榮泉今年便要滿十二歲了,入門已有六年,練氣三層巔峰,這個速度,比起當年的蔣青都不遑多讓。
除了現在的重明宗財況比起當年要充裕許多之外,康榮泉這三靈根的資質也的確是其他師兄弟儘都羨慕不來的。
這小胖墩不止修為日益精進,於稼師一道同樣是蒸蒸日上。
如果說當年周宜修先將女兒嫁給康榮泉還帶著些玩笑意味的話,那麼現在隨著這個授藝弟子稼師造詣的與日俱進,倒真令得周宜修心頭開始考慮起來要不要把周昕然嫁給這個小胖墩了。
掌門後人、長老弟子、三靈根、稼師...
客觀來講,康榮泉當真是個做女婿的上好人選,隻待等他年歲再大些,便可以著手操辦此事了。
康榮泉此時卻不曉得這些事情,許久沒能出宗的他有些許興奮,正騎著一頭荒牛“策牛奔騰”,還是段安樂上前扯住荒牛鼻環,才算將康榮泉攔下來。
看著段安樂表情嚴肅,康榮泉倒是知錯了,訕笑一陣,下了荒牛,轉頭看著段安樂肩上落著的那隻灰精隼,大大的眼睛裡頭透著些羨慕。
“獸師就是比稼師來得威風。”這隻灰精隼可是當年由賀德宗精選出來的,神異非常,康榮泉著實喜歡。
但是平日裡頭除了段安樂之外,其他人都近不得,灰精隼最多隻有在得了段安樂授藝之下,才會讓康榮泉白胖短粗的小手摸幾下羽毛。
僅一羽灰精隼便足夠令康榮泉羨慕了,段安樂此次出門可不止帶了一頭靈獸,金毛老驢也被他帶出來當坐騎了。
韓韻道前段時間從重明坊市回了一趟,除了給師弟師妹們帶了不少坊市中賣得紅火的零嘴之外,還給老驢也帶了瓶丹藥回來。
那丹藥外表焦黑,味道怪異,一眾小字輩自是不會吃的。老驢倒是不挑食,十天半個月過去之後,便吃得乾乾淨淨,隨後又足足睡了七天才醒。
醒來過後,老驢不僅一身毛發愈發燦亮如金,修為漲了不小的一截,還悟出了一門吐火的異術。
若按練氣修士的境界來算,服丹之前的老驢或許才練氣四層,服丹的老驢睡醒過後,便已有練氣五層甚至六層的修為了。
連葉正文聽說過這樁事後都嘖嘖稱奇,畢竟他已是而今的重明宗內論起靈鑒一道最有造詣的修士了。
但縱算是他,在查驗過韓韻道與裴確得來的丹藥過後,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隻能肯定那丹藥定是無害之物,吃不死的大牲口的,可以給老驢嘗嘗看。
勿論中間的過程如何,現在睡醒過後的金毛老驢賣相實力可都比從前強出不少。段安樂出門能騎乘這樣的坐騎,也看得出他這在師長的眼裡頭,著實是個值得信重之人。
二人行到了白羊觀後倒無什麼大事要做,諸般典禮都已備好,他倆隻出麵會了一會兒左近的凡人大豪,隨後便是在何慕仙的葬禮上頭做了主祭之事。
康榮泉對同族出身的新任白羊觀主並無什麼太大的興趣。
在聽了對方的一陣親熱人的話後,小胖墩覺得耳朵癢得厲害,在葬禮結束過後,便匆匆拉著段安樂離開了墳塋處。
康榮泉讓後者帶著他回到了當年發現大槐樹的小院,饒有興致的在附近逛了逛。
現在那株大槐樹在周宜修與康榮泉的侍弄下生長得很好,已經是重明宗內的一項重要財源。
是以康榮泉還想繼續撞撞運氣,若是能再尋到一兩株靈植回去,哪怕沒有先前那株大槐樹的品階高,也能在諸多長輩的麵前露個小臉。
事實倒如段安樂所料,康榮泉忙碌一番,卻還是一無所獲。
這個小胖子似是忘記了當時那株大槐樹還是周宜修帶著他來移栽回去的,就是此處還有什麼被段安樂與韓韻道忽略掉的靈植,依著周宜修的老道經驗,也總不會錯過才是。
那口大槐樹旁邊的陰井,也照舊被何慕仙生前帶著人封得嚴嚴實實,再未打開過。院子被灑掃得相當乾淨,看不出來這裡曾經一地的血腥。
想來也該沒有多少人還記得,那院子角落的陰井裡頭,曾經藏有十二具妙齡少女的遺骸。
這
裡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陰氣森森,感受著熾熱的陽光打在自己身上,就連慣來濟弱扶傾的段安樂,似也不大記得起來了。
新任觀主沒被康榮泉甩開太久,便親自帶人捧著茶具茶食候在小院外頭。
當年白羊觀鬨女鬼的事情,他倒是聽康大掌門托小武孟告誡過一番。
何慕仙雖因未具靈根的關係無望仙道,但其修煉道家童子功已很有些造詣了,按說再活個十七八年都不成問題。
若不是當年遭那女鬼采補,身心受創,也不至於身歿得如此之早。
新任觀主長了記性,替掌門傳話的小武孟可是說了,要是再敢有同樣的臟事在這白羊觀裡頭發生,他這觀主便要被當場打死在觀中供奉曆代祖師的大堂裡頭。
新任觀主才想到這裡,嚇得抖了抖身子,便見意興闌珊的康榮泉與段安樂一道出來了,忙迎了上去。
“二位仙師想必是有些乏了,還請飲口粗茶。”
段安樂言了聲謝,接過喝了,表情不見波動,康榮泉的嘴是個被周宜修種出來的靈茶養刁了的,當即皺起了眉頭,將茶盞放回了茶盤上頭。
“咦?”康榮泉見著茶盤上頭放著一個嬰兒手指大小的雪白玉圭,散著淡淡的靈蘊,似是擺在此處用做裝飾的。
小胖墩突地想起來,上次麵見自家叔祖爺爺的時候,康大掌門的腰間上,似是就掛著一枚相同的玉圭!
“這是從何來的?”康榮泉毫不客氣的將玉圭揣進手裡,旋即好奇問道。
“稟仙師,我也不知,但之前有老道士告訴我說這套茶具是當年張祖師建立白羊觀時便賜下來的,算下來,當有近二百年了。”
“噢,那這東西歸我了,我拿一塊靈石跟你換。”新任觀主哪敢要仙師的靈石,自然推辭,直到推辭不過之後,這才將靈石喜滋滋的收了起來。
段安樂在旁看得輕輕搖頭,這師父的宗族的確欠些底蘊,這等人物居然也能公推出來做一任白羊觀主,但願將來莫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康榮泉得了玉圭便再無心情與這同族說些什麼了,拉著段安樂便要往重明坊市去尋康大寶,卻又被後者攔了下來。
“師弟莫急,師父這時候當不在重明坊市了。”
“師兄知道叔祖爺爺去哪兒了?”
“藍銀礦脈那頭有些事情,他去了唐固縣,尋鐵縣尊去了。”
————唐固縣
段安樂其實也不曉得康大掌門去唐固縣具體是要做些什麼。
藍銀礦脈中是有幾處礦洞遭了妖獸襲擾不錯,不過因了蒯恩辦事得力,康大掌門到的時候,蒯家已經帶著聘請的幾個修士將事情料理得七七八八了。
自蒯家小妹嫁入重明宗後,蒯恩做事的底氣便足了許多,都敢在散修中招了四五個贅婿做事了。
蒯家這些年運道不錯,陸續又驗出了三個仙苗,令得康大掌門都有些羨慕。想來待他們成長起來過後,也當能夠幫蒯恩守住丹潼崖這塊靈地了。
康大寶在蒯家沒有逗留太久,便是留在蒯家的時候,也是與蒯恩求教《長息決》的修煉,倒令得上次與康大掌門差點成了好事的兩位嬌兒好生失望。
《長息決》這部功法說來也奇怪,康大寶曾交由黑履道人看過,以後者在雲角州內堪稱絕頂的天資卻都練不明白,重明宗這上上下下自是更練不明白。
偏偏這蒯恩,明明資質低劣成這幅模樣,卻還修行得頗為順遂,這倒是令人相當費解。